繚亂君心

230不明所以

繚亂君心清音醉夢云箏付,碎紅搖翠綻初晴230不明所以醉月吟風

清音醉夢云箏付,碎紅搖翠綻初晴230不明所以

“姑娘,你會不會……”秋娥還是有些膽怯,但眼底已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你還信不過我嗎?”

秋娥眨眨眼,忽然笑了。

中單、袞衣、蔽膝、抹帶、勒帛、玉綬、赤舄……最后戴上金冠。

一個金光閃閃的人立在屋中,好似一棵璀璨的圣誕樹。

對,就是圣誕樹。

蘇錦翎冷笑。

這副裝扮全然不像是去參加什么誓師大會,而是要進行冊封盛典,若是自己穿上這么一身立在奉儀門上……結果可想而知。

宇文玄晟原來也不是一無是處只知享樂的草包,這次風波倒讓他也漲了不少見識。

豈止是他,好像許多人,經了這場政變都變了許多,包括自己。她甚至覺得這場政變就像一次大地震,雖然看似停止,而余震正在悄悄的四下蔓延。

秋娥經過這一番披掛已經不會行動了,連大氣都不敢喘,只呆呆的立在那,渾身碎閃。

蘇錦翎幫她移到落地鏡前。

銀絲珠絡遮面,看不清她的神情,然而卻有低低的啜泣自盈動間逸出。

“好看嗎?”

“好看,奴婢一輩子都沒穿過這么好看的衣服……”

“現在,你還能看到自己嗎?”

“這件衣服,這金冠……重嗎?”

金銀脆響,悅耳動聽,那遮蓋嚴密的面容緩緩轉過來。

蘇錦翎知道她不明白。

人們費勁心機的努力著,可是當將一層層沉重加在身上之后,別人看到的是什么?好看的衣服?尊貴的身份?可是你呢,你在哪里?即便面對鏡子站著,除了這身華貴,你又看到了什么?

如此沉重,卻仍要堅持,靚麗著,也辛苦著。

如此沉重,前進的腳步也愈發艱難。

不忍放下,因為有些東西加在身上久了,一旦除去,面對真實的自己,怕是要覺得陌生吧。

世間人,有幾個能放下名利?

沙漠上抱金而死的旅者,縱然擁有了金子,又有何用?

一生糾纏,一世沉浮,樂在其中,苦在其中,然而終要向更高的地方邁進,只是不知當站在那高高的山頂之后,除了鳥瞰天下,遍享朝拜,還能得得了什么,因為那個位置,只能站下一人啊。

“姑娘……”

秋娥費力的抬手聊起面前旒蘇,卻見那纖弱的人影沒入珠簾之后。

燭光柔暖,卻灑落一室清冷……

秋娥是在一陣激烈的敲門聲中驚醒的,亦來不及回想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夢,直接沖到雕花門前。

尚服局全部人員都集中在門外,按品級排作三列,均正裝肅穆。

“蘇宜人起來了嗎,距離寅時只有一個時辰,尚服局的人特來給她上妝。”

站在隊末的司仗司女史撇撇嘴。

也難怪,蘇錦翎不過是個五品宜人,前段時間因為詛咒太子辱罵襄王一事還被打入天牢,而今剛一出來又弄出這么大的動靜。誓師大會……豈是她這種僅有一點小品級的宮女去得的?要知道,連賢妃可是都只能待在雪陽宮呢。

外面這些人平日都是伺候宮里的娘娘的,秋娥可是不敢怠慢,忙諾諾的應了,便奔到屋內去叫蘇錦翎。

可是撩開湖藍彈珠紗帳,一句喚就卡在嗓子眼……

姑娘不見了!

蘇錦翎一夜未眠,有了無數的設想,其中一個是讓秋娥代她站在奉儀門上……反正旒蘇遮臉,衣服厚重,也看不出里面的人是誰,然后她尋套兵士的服裝混入隊伍中,跟隨宇文玄蒼而去。

當然,這只是設想,只是在無數感天動地的言情小說里出現的橋段,因為她深知,軍紀森嚴,此番任務嚴峻,斷不會隨意被混入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一旦查出,可能沒等遞到主帥面前就先被當奸細處死了。而且征兵皆有固定要求,她這樣瘦瘦弱弱的怎會入選?豈不是不打自招?而最為關鍵的是,她不想讓他為自己分心。

以前在電視里看到的,主角竭力擋住敵人讓同伴逃脫,可那同伴偏要又哭又喊的不肯離開。原本主角還算有一絲生機,結果二人全部身陷險境。

每每看到此處,都恨不能揪出那拖后腿的暴打一頓,如此又怎么好步人后塵?她什么也不會,去了只是麻煩,唯有讓他看到自己平平安安,也可放心而去,全力對敵。

她,會一直平平安安,等他回來。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心已平靜,唯一能想到的,一會見了他要說什么。

有千言萬語在翻滾,卻揀不出一句。

她攏了攏袖子……那里正藏著皇上讓她代為保管的寶物。

不僅是宇文玄錚,宇文玄晟,就連她自己亦是會有這樣的疑問……到底該給誰呢?怕是連那三個人,心中也在作此感想吧?

“錦翎姑娘起得可真早啊!”

密林之后忽然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緊接著宇文玄晟自林中轉出。

一身紅底金案冕服,在昏暗中碎閃星光,青玉金翅冠籠住青絲,金玉生輝,盡顯華貴。這一身的璀璨倒與那套上下里外無處不閃亮的吉服相得益彰。

不得不說,若是刨去那荒誕無能,這的確是一副好皮囊,擺在高高的位子上,也能威儀赫赫,震懾群臣。

“我以為在這樣的日子里,只有我睡不著……”他一聲輕笑,鳳目流轉,睇向她:“想來尚服局的人是撲了個空吧?只不過,錦翎姑娘這身打扮,到時怕是……”

蘇錦翎今日一身素白,長裙曳地,敞袖飄舉。依然不施粉黛,長發也只以絲帶隨意一束。

宮中忌純黑純白,即便襄王當年那般得勢,在玄黑的衣袍上也需繡上一星半點的紅紋壓一壓。

“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戰事一起,總是有生有死……”

“那倒是,否則還打什么仗?”宇文玄晟滿不在乎,卻忽然語氣一轉:“但不知姑娘是希望誰生誰死呢?”

蘇錦翎挑眸對他,目光如刃:“我只希望那些將士流的鮮血所捍衛的是一個值得擁戴的王者!”

宇文玄晟一怔,轉而揚頷大笑:“錦翎姑娘怎么就知道本宮不值得他們用生命擁戴呢?”

蘇錦翎懶得理他,準備離開。

方向前走了一步,卻聽他恨聲道:“若是本宮,若是本宮可帶軍出征……皇上果然好打算!”

蘇錦翎有些不明所以,回頭卻見他收回擊在樹干上的拳頭,那上面滲有血跡,卻自然的隱于刺金袍袖中。

再轉瞬,卻見他又顯出慣常的狷狂與妖邪:“時辰不早,還請錦翎姑娘隨同本宮一同前往奉儀門。尚服局的人怕是現在正跪在那請罪,姑娘是不是也要給她們個交代呢?姑娘總笑我不仁,姑娘今日又當如何?”

二人行至通往奉儀門的惠竹小徑時,果真見尚服局的人依品級跪了一地,見蘇錦翎過來,個個面露不平。

宇文玄晟意味深長但不無幸災樂禍的睇了蘇錦翎一眼。

蘇錦翎垂著頭行至她們面前,立了片刻,忽然伏拜在地。

如此大禮頓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又見她起了身,沒有看任何人,只施施然向前走去。

太子的眼中露出幾分玩味,也不介意她走在前面,直至行到北城樓前,隨身太監端元方喚住她。

北城樓,奉儀門,高大巍峨,莊嚴肅穆,兩列御林軍軟甲加身,持槍肅立,纓飄烈焰,刃挑晨光。

甫一見,便有一種肅殺之感,輕易的便喚醒了人心底沉睡的熱血。

太子與她并肩而立,刺金袍袖刺目劃過,露出一只形狀優美的手。長年的養尊處優,使那只手極為柔嫩豐滿,肌理細膩,不同于宇文玄蒼和宇文玄逸的掌中總是有著磨不掉的繭子。

她懷疑的看他一眼,卻見他一笑,竟也有幾分鄭重。

是要與她攜手登上那九十九級青石臺階嗎?

她別開目光,退后一步。

宇文玄晟也不堅持,負手身后,拾級而上。

隔著厚重的步青云的鞋底,依然可感到青石階上寒涼沁人,這身素錦衣裙畢竟有些單薄,隨著石階的攀升,已有風打斜的吹來,卷著秋的蕭瑟與桂花的殘香,浮動衣袂,飄舉翻飛。

宇文玄晟慢下腳步,刻意與她拉近距離。

她忽然覺得風小了許多,卻見緹色袍擺翻飛,金案閃亮,時不時的刺痛眼底。

她移開視線,望向一旁。但見青黑的石墻縱橫交錯著無數痕跡,深深淺淺,形態不一,似在訴說著歷史的滄桑。

“歷順五年三月十七日,赫祈人長驅直入攻入帝京,就在此處與天昊御林軍短兵相接。因為決策失誤,亦是因為奸細作祟,導致各地軍隊皆出于數百里外與五國軍隊交兵,卻錯過了這支十萬人馬的赫祈軍。守軍只一萬人,為保衛天欒城,浴血奮戰,死傷無數,卻是堅決的將十萬人馬距于奉儀門外十日。第十日,有內鬼偷襲守軍,結果奉儀門大開,赫祈蠻子一擁而入,守軍寡不敵眾,血濺城樓……”

晚上照常更新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