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175非禮勿視

清音醉夢云箏付,碎紅搖翠綻初晴175非禮勿視

他清楚,現在宇文玄逸是四海皆贊的賢王,而他卻是人所共知的荒誕太子。

荒誕又怎樣?我照樣是太子,你宇文玄逸不也是覬覦這個位子嗎?可即便使盡渾身解數你也只能是個王爺!想必出身低微卻自視甚高的你心里定有許多不平吧,我偏要看看你的“賢”到底能堅持多久。

他曾想以那個小宮女為要挾教訓宇文玄逸,怎奈香魂散實在美妙,墨僵蟲實在銷魂,竟一時無暇去復仇了。

再見時便是清心殿了,那小宮女筆直的跪在御案前,一副以兼濟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姿態,等于把總和他作對的宇文玄緹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樂壞了,于是頭回認真打量這個叫蘇錦翎的小宮女。

這一次,終于記住了那雙明如月清如水的眸子。

他不知該說她是善于奉承,還是運氣實在的好,竟然得了皇上的垂青。

他看著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書案邊習字,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看著她聽到夏饒一干迂腐老臣的迂腐言論時筆桿難以抑制的顫抖,看著她發現自己在笑她時那憤怒的一瞪……好像就是這憤怒的一瞪,讓他的心莫名的顫了顫,仿佛有什么東西從被脂粉膏腴封閉已久的內里流了出來。

從沒有人,即便是對他不滿,亦可這般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

然而明知她討厭他,還是忍不住要去逗弄她,下意識的想要從那清澈的眸中找到一點對他的欣賞。

她的小手又白又細又軟又滑,他只是握了一下,就不想放開了。

她卻是兔子一般的彈開,驚恐又憤怒,而讓她更為驚怒的事還在后面……他發現了她的秘密。

欺君……論罪當誅!

她定是怕了,因為她早就承認她是個怕死之人。

她搶過了他手里的罪證,而他,原本也沒想告發她,只不過……即便是惹她生氣,在這幾天里,這是她頭回正眼對他,還看了這么長時間……

在那一刻,他突然慶幸宇文玄逸的出現,若不是他,在那個他早已忘記叫什么名字的園子里便將她喂了墨僵蟲了,又怎會看到這樣一個不假辭色不曲意媚上的人?

所以,即便她生氣,討厭,拒絕,他都要接近她。說實話,他是很想從她眼中看到屬于他的歡樂,就像她對著那對雙生子那般笑得開心又動人。

蘇錦翎……

眾多女人中他唯一記住的名字。

璟瑄殿么?

“今兒初幾?”

“回殿下,今兒是六月二十,那丫頭現在璟瑄殿,這是第四日。明兒就是六月二十一……”

璟瑄殿內,宇文玄錚正仗著身高體壯將比他的長腿尚矮一截的宇文玄徵固定在墻角,手里拿著個毛茸茸的黑白分明的物件,理直氣壯的喊道:“小爺就看一眼,瞧你那小氣樣!”

宇文玄徵憋得臉通紅,眼淚汪汪,卻是不屈不撓:“把它還我!母妃,母妃,玄錚欺負我……”

玉貴人哪有心思管這個?她正和麗貴人、華貴人斗著地主,頭不抬眼不睜道:“我說八殿下,您都多大個人了,還和弟弟搶這個?哎,別動,轟炸……哈哈,給銀子給銀子,抓你兩家,翻四番……”

宇文玄錚又將手里的物件使勁團弄一番,終于將那寶貝的耳朵弄掉了一半,方不屑的將其丟給宇文玄徵:“破東西,誰稀罕?”

宇文玄徵接住一看,愣了半天,小嘴癟了癟,終于“哇”的一聲哭出來。

宇文玄錚方得意洋洋的走到桌邊,意圖跟蘇錦翎搭個話,卻遭了她一記白眼,又一扭身,前去安慰傷心欲絕的宇文玄徵了。

他百無聊賴的拿起那個半成品,擺弄兩下:“哎,我說這個該是我的了吧?”

“放下!那是給婉兒郡主的。”

蘇錦翎已牽著宇文玄徵走過來:“別哭了,奴婢馬上就能補好……”

“我的呢?”宇文玄錚見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急了。

那邊的玉貴人噗嗤一笑:“八殿下,不如跟賢妃娘娘討了錦翎姑娘去,到時讓她給你……對了,這東西叫什么來著?哦,熊貓。到時讓錦翎姑娘日夜不眠的做,豈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麗貴人也笑了:“姐姐,此言差矣。若真是討了回去,八殿下豈會舍得讓她辛苦半點?”

這一句,頓時讓那二人紅了臉。

宇文玄徵眼睛更紅:“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要你管?!”宇文玄錚瞪眼威脅。

牌桌那邊笑聲更響。

“九殿下啊,只可惜你晚生了幾年,否則……”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錦翎喜歡的是……”

蘇錦翎急忙捂住他的嘴,連宇文玄錚的臉色都變了。

牌桌上已經有異樣目光瞟來……

宇文玄徵終于掙脫出來:“錦翎喜歡的是毛團,才不要嫁給宇文玄錚這個壞蛋!”

“你敢罵小爺是壞蛋?”

“你就是!”

“看小爺不收拾你!”

二人圍著桌子轉了幾圈,終于殺到院子去。

“喜歡毛團?”麗貴人怔了半天,終于笑得不能自已:“九殿下到底還是個孩子……”

雖然殿中四角都拿大甕置了巨大的冰雕,然而仍舊有一層薄汗密密的布在蘇錦翎的背上,連帶指尖都滲出晶瑩,微微戰栗。

“嘶……”

“扎了手了?我看看……”

宇文玄錚神兵天將一般,捉了她的手就要看。

牌桌那邊傳來紛亂的干咳,華貴人故意高聲道:“唉,你們懂不懂規矩啊?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蘇錦翎費了好大勁才把手抽出來,瞪了他一眼,氣狠狠的拿針縫那熊貓耳朵。

“唉,你要生氣就打我兩下,別拿那個出氣,小心再扎到自己……”

宇文玄錚此句雖輕,仍被有心者拾了去,然而終不想他二人尷尬,只在一旁忍笑,大聲叫牌。

蘇錦翎也不理他,縫好后就將熊貓給了宇文玄徵。

宇文玄徵寶貝似的抱在懷里,沖宇文玄錚示威的哼了一聲,就跑到院子里去了。

這熊貓玩具還是上回宇文玄徵病愈時答應與他交換的禮物,她一直秘密行動著,直到今天徹底弄出只像樣的來送給他。

宇文玄徵當時激動得一陣狂呼,頭腦一熱,然后便犯了個巨大的錯誤。也許他們兄弟都有得了什么稀奇物件便向“敵人”炫耀的毛病。宇文玄錚與雙生兄弟宇文玄朗為敵,卻又是宇文玄徵的死對頭……誰讓他沒事總欺負這個最小的弟弟來著?

于是半盞茶后,宇文玄錚呼嘯而來。

“你都多大個人了?怎么還要這么小的玩意?”

“你不會給我做個我這么大個兒的?”

這一句就讓華貴人把茶給噴出來了。

蘇錦翎才沒工夫理他。

宇文婉兒是璟瑄殿的常客,若是見了宇文玄徵這新鮮物件,定要討要,與其等到時弄得不愉快,不如先趕制下一個。她已經想好了,這熊貓要來個男女有別,一會就給手頭這個腦門上縫只蝴蝶結。

見牌桌上的女人們再一次進入賭徒狀態,婢女們也給各自的主子支招。宇文玄錚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靠近蘇錦翎,齒縫里擠出一句:“小心太子!”

蘇錦翎懷疑的看他一眼。

似還怕她聽不懂,又補充道:“我看他對你不懷好意!”

見蘇錦翎無任何反應,他極為鄭重的點頭:“相信我,沒錯的!”

蘇錦翎繼續埋頭做針線。

他急了:“我說的是真的,離他遠一點!”

這句音量有點大,已引得斗志昂揚者看過來。

他連忙隨機應變:“小心毛團咬你!”

“我有什么辦法?你也知道,他是太子。若是真的可以,你為什么不直接趕走他?”蘇錦翎恨恨的拿針穿過那毛皮。

“輕點,小心手!”宇文玄錚急道:“要不你教我怎么弄?我看你這也太危險了?”

蘇錦翎不動,只一下接一下的恨恨戳著那毛皮。

他好像看到有一滴晶瑩自她低垂的長睫中一閃而下,落在黑色的皮毛中,未及看清,便不見了。

他知道她心里難受。上次那場驚險他也略有耳聞,卻是六哥這回臨走前才極含混的告訴他,他便知是想讓他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照顧著她。不過六哥特別交代輕易不要得罪太子,若有什么事,等他回來再做商議。

他豈是能等的?

當晚便將那條五彩斑斕的千足蟲偷偷放進了紫祥宮,的確起到了轟動效果。紫祥宮都炸了,那千足蟲四處游走,追著太子跑,氣勢非凡。

御林軍聞聲趕來,他一瞧,正是蘇穆風領頭。

蘇穆風此番隨駕南巡,是知道他曾運回這么一條蟲子的。

這個蘇穆風,每次都是他壞事!

他急忙吹起口哨,喚回千足蟲,悄悄溜了。

于是當侍衛進入紫祥宮時,只收到無數驚恐萬狀的表情和語無倫次的控訴。

然而死無對證啊!

而且因了前段時間凈樂堂集體爆發癔癥一事,將此事也化為此列,結果自然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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