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思緒飛轉,猛聽得一聲巨響,那龐大的缽盂似乎從地上蹦起來,于此同時,頂端突然噴出無數紅艷艷的酒盅巨細的小球,如天女散花般直沖九霄。
除了蘇錦翎的驚叫,眾人均是統一的歡呼,于是這一聲懦弱的驚叫很快淹沒在人聲的浪潮之中,只宇文玄蒼睇過一眼,清冷的眼角浮起幾不行見的淺淺笑意。
馬蹄如風,飛矢如蝗。
剎那間,已有拖著長長箭尾的紅色小球暴雨般砸落在地。搜索盡在zhui小shuo
余下的小球紛紛下落,詭異的是未中箭者并不著地,而是飛蟲般四處亂竄。
場上折金斷木聲不停于耳,揚鞭叱馬聲此起彼伏。
天色漸暗,煙塵彌漫,蘇錦翎已分不清誰人是蘇穆風,誰人是宇文玄錚。
這樣的昏暗,這樣的雜亂,這么多的目的,誰能看清哪個小球上標有“勝”字?若真的有人射中,預計也是瞎貓遇到了死耗子,況且剛剛那么大的沖力,怕是有許多小球已經被射得不知所蹤了吧?
場中銀星飛閃,若無箭嘯鐵蹄之聲,倒真是幕華美圖景。
突然,煙塵中一騎殺出,直向飛龍臺。
禁衛急遽擺陣護駕。
皇上斥退他們,唯見那一人一馬踏塵而來。
銀甲白馬,颯爽英姿。
“哥?!”
蘇錦翎失聲叫道。
蘇穆風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擎箭送上,那箭桿之上橫貫一紅色小球,其上正鐫有一“勝”。
蘇錦翎難掩激動,只不知蘇穆風是如何于萬千目的中,于昏漆黑沉中準確擲中此物,不外即便這工具是死耗子,蘇穆風也絕不是瞎貓!
皇上接過那支箭,吳柳齊連忙送上一把金漆彎月弓。
宇文容晝拈弓搭箭,將弓身拉得圓如滿月,箭弦輕嘆,滿是蓄勢待之音。
長指驀然一松。
只聽“嗖”的一聲,飛箭破空,寒星猝閃,剎那沒入暗夜煙塵,然而轉瞬之際,場中突然爆出一團烈焰,迎風狂舞。正是那缽盂,因為火光映襯,現在宛若一顆龐大紅寶鑲嵌于夜幕之中,色澤醒目。而下一刻,似乎有誰吹了一口吻,賽場周遭忽的次第燃起篝火,將整個明華苑照得通亮如晝。
火光彤彤人影聳動間,蘇錦翎似乎回到了誰人青禾節,有狂歌烈舞,鐵血柔情……
神思游移之際,感應一束冷銳的眼光向她移來,而待她看已往時,卻只見那人望著場中的熊熊烈焰。
剛剛的……是錯覺吧?
火光驟起之際,場中人便知勝負已分,紛紛收了弓箭,驅馬趕至飛龍臺前。
沒有人質疑效果是否公正,因為只有鐫刻“勝”字的小球方是點燃場中的巨甕的火引。
除了襄王憤憤不平,其余人均行祝賀。
“穆風,”皇上格外興奮,竟直接喚起了他的名字:“每年的騎射大賽均重賞拔得頭籌者,不外乎是金帛等俗物。今日你武藝群,險中求勝,有目共睹,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為表夸獎,朕格外準你為自己求個犒賞……”
話音未落,宇文依薇的眼光馬上落到蘇穆風臉上,碎碎閃閃。她咬住嘴唇,兩腮情不自禁的紅起來。
蘇穆風卻眼睛一亮,直接越過眾人盯住蘇錦翎。
宇文依薇的眸子霎時暗下去,似乎熄滅的火光,只一忽,連火星亦被風吹得不見蹤影。
蘇穆風只是望著蘇錦翎,見她看過來,連忙彎起唇角,眸色深深。
蘇錦翎已聽見剛剛皇上所言,再見他這種神色,不覺心中一緊,連忙望向宇文玄蒼。
依舊是個背影,挺直的坐在那里,對這邊的消息充耳不聞,似乎陷入了沉思。
眼底霧氣上浮。
“你怎么了?”宇文玄錚關切的擠到她身邊。
“煙氣太大,熏了眼睛。”
“有嗎?我怎么沒以為?”
蘇錦翎無暇關注他的東張西望,回眸之際恰恰望見宇文玄逸。
他正看著她,唇角銜一抹笑意。火光烈焰下,他的面容愈深邃,神采愈飄逸,即即是閑散的靠在桌邊,卻有乘風欲飛之勢。
見她望過來,“啪”的甩開折扇,隨意扇了兩下,對她輕輕搖搖頭,似是寬慰。
他怎么會知道她的擔憂?
蘇穆風沖蘇錦翎微微一笑,點頷首。隨后正身端立,單膝跪倒:“末將懇請皇上……”
“皇上……”蘇江烈隨即拜倒在蘇穆風身前:“犬子年幼,不知禮數,還請皇上賜賞!”
“父王……”蘇穆風急了。
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已想好了要什么犒賞。
他要錦兒,即便今生不能要她相伴,也要她離了皇宮,離了煜王。他會給她安置一個自由自在的天地,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
亦或者……就請皇上賜婚。
這絕對是個斗膽甚至是犯上作亂的想法。可皇上既是讓他求了……皇上金口玉言……他為什么不搏上一搏?
“微臣懇請皇上賜賞!”蘇江烈恍若未聞。
知子莫若父,他怎能讓兒子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不僅是這唯一兒子的前途,就是烈王府……要害是穆風和錦翎……不行,這絕對不行!
蘇江烈目不轉睛,深深拜倒,隱在敞袖下的眉心牢牢皺起。
前塵往事,翻騰如潮。他唇角微動,一個在心底塵封了許久的名字,一個通常在午夜夢回彷徨在唇畔的名字幾欲脫口而出……
王者,擁有能在剎那間捕捉瞬息萬變的精銳。
從這紛繁的眼光交織中,從蘇穆風的急切與蘇江烈的決然中,他隱約的記起去年選秀時的事。
其時南巡,關于蘇穆風攔截秀女進宮的車隊是回宮之后聽人有意無意的談起,亦只是一笑置之,事后便忘了,現在……
他看了看蘇錦翎的緊張,又看了看跪在腳邊的父子二人。
可是話已出口……天子在上,金口玉言……
“父皇……”一直對著火光眺望的宇文玄蒼起了身,斂衽一禮。
火光在他身后跳躍,雪色的衣袍也染上金色,襯得整小我私家剛硬無比中又帶著幾分妖冶的魅惑。
“蘇世子自幼與兒臣為伴,兒臣深知他性情謙遜內斂,怕是欠好啟齒向父皇討賞,若是蘇世子討了什么無趣的物件……”
蘇錦翎眉頭一擰。
無趣的物件……他什么意思?
宇文玄朗已經在一旁偷笑了。
“……也無法彰顯皇家天恩,不若就如烈王所言,請父皇賜賞。”
“往年對于獲勝者,都由父皇封賞,若今年改了規則,怕是有人要……”
宇文玄逸也插了言,雖是半句話,卻引得襄王瞪起了眼。
“況若今年改了,明年又將如何?蘇世子為人謙和,此外人就難講了,而且今日的冷箭……”
又只是閑閑淡淡的半句,然而任是誰都聽得明確。若是改了這犒賞的規則,保禁絕明年為了這自行討賞更是要冷箭橫行。而且這自行討賞若是碰上如蘇穆風般謙和的人還好,若是遇到貪心者……
“請父皇皇上賜賞!”
眾口一詞,宇文容晝自是有了臺階。
刺金龍紋袍袖一揮:“著翰林院擬旨,賜封蘇穆風為國上將軍,領二品軍銜。”
依蘇穆風的年歲及資歷,此封不行謂不是厚賞。
“謝吾主隆恩。”
眾皆拜倒。
不知道有幾多人在同一時刻松了口吻。
蘇穆風徐徐站起身,看向蘇錦翎。
火光半映著他的臉,那隱在暗處的一半竟是特別極重。
蘇錦翎心底一痛,急遽掉轉眼光,竟恰似做了虧心事一般。
又不忘望向宇文玄蒼……剛剛,他是在擔憂她嗎?
而那人依舊面臨火光而立,似是一切與他無關。
倒是宇文玄朗沖她露露白牙,一副如釋重負的容貌。
賽事竣事,王公貴族在禁衛了引領下一一離別皇上,向場外走去。
與此同時,又有一隊宮人自另一側門走入,皆托著盤子,只是火光搖曳,光影曈曈,看不清那上面到底盛著什么工具。
“今日一賽,不禁讓朕想起當年征戰沙場。”宇文容晝負手而立,對著火光喟嘆。
襄王臉上也浮現出傲然神采。
“思及當年,可謂風餐露宿,經常連飯都吃不上,遇到難題時期,連戰馬都殺了果腹。不僅是兵士,就連朕也總想著趕忙打完仗,回去好好吃一頓,睡一覺……
“皇上……”
賢妃深有感傷的握住皇上的手。
“哈哈,只是今日……倒真想重溫當年賽場上的烈馬狂歌!”
那隊宮人已經走近,數十只漆木托盤上扣著水晶罩,下面是碼得齊整敦實的肉類,有的托盤上則盛著乳豬、肥羊、野兔、山雞……皆收拾得干清潔凈。
蘇錦翎眼睛一亮,皇上該不是要準備……燒烤吧?
想到一群人繞場圍成一個圈舉行燒烤的壯觀情形……她堅決的咽了口口水。
“父皇,兒臣去接九皇弟過來!”
宇文玄錚雖然通常喜歡欺壓宇文玄徵,可是有了好事總是第一個想到他。
宇文容晝剛點了頭,他就躍到馬上奔了出去。
“哎,玄錚,你怎么可以在宮內騎馬呢?”宇文玄朗居心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