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304立下戰書
“草原遼闊,都黎不會迷路,所以姑娘若是想去哪,都黎都可以帶路,即便姑娘走失了也不要緊,都黎都會尋到姑娘……”
絡戈自隨身的獸皮袋里掏出塊肉干,遞給蘇錦翎。
都黎的眼睛當即盯住肉干。
蘇錦翎接過肉干,在他的示意下躊躇片刻,遞到都黎嘴邊。
都黎懷疑的瞧了瞧她,又盯住肉干,猶豫了一會,脖子一伸,彎鉤的利喙叼過那肉干,眨眼就吞了下去,隨后看著蘇錦翎的目光便溫和了幾分。
絡戈眼中露出贊賞,卻見蘇錦翎又伸過手來,于是那眼底又添了幾許笑意,索性將獸皮袋交給她。
都黎吃得心滿意足,也不覺得蘇錦翎不順眼了,在她臂上挪來挪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絡戈握住蘇錦翎的臂一抖,它隨即騰空而起,只一瞬便翱翔高空。
絡戈將那支短短的銅簫變換出各種調子,便見都黎不停演繹各種高難動作,盡展雄姿。
不知不覺,有歡快的笑聲響起,不知不覺,有一根纖細的手指指向天空,指引他看向空中那一幕幕精彩,他甚至還聽她講了個故事,說的是一對男女如何摒棄世俗騎著神雕避世歸隱。
她笑得那樣開心,那樣燦爛,仿若朝陽灑金,仿若花開爛漫,讓人覺得哪怕捧出世間所有珍寶,只換得這一瞬笑顏,也是心甘情愿。
簫聲長鳴。
都黎振翅,向著天邊飛去。
“飛走了……”語氣中是無限悵然。
眼前忽的金光一閃。
她剛轉過目光,就見絡戈將那只銅簫掛在她頸間。
她好奇而愛惜的撫著這支短短的簫:“你真的舍得將它送給我嗎?”
“要不怎么辦?經過今日的事,你以后還愿意同我出來嗎?”
蘇錦翎一怔,頓明了他的用意,低了頭:“其實……”
“其實我覺得你能像今天這樣真好,自在的生氣,自在的歡笑。是不是帝京的天空太精致了,把你的本性都雕磨盡了?還是在你的表面涂了層亮亮的油彩,讓你看不到真實的自己?”
心下微滯,不由抬眸對他,但見那雙眼深不見底,卻有著掩不住的認真,正凝重的看著自己。
“其實我覺得,只有這片草原才能讓你卸下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給你真正的快樂……”
是啊,這片草原浩瀚無邊,可以容納她無盡的情緒,可以給她無盡的自由,這不一直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嗎?可是……
她握住那只銅簫,眼睛盯著他衣襟上的幾點臟污,輕聲道:“這個禮物我先收下,待離開時,再還給大王子……”
絡戈眸中閃過一絲失落,轉而笑了:“好。”
“大王子回來了……”
“皇上,姑娘回來了……”
大帳前,天昊的禁衛和肅剌的守衛都紛紛往里跑,趕著前去通報。
遠遠的,絡戈王子牽著馬,一身雪貂絨出毛披麾的蘇錦翎端坐馬上,二人不疾不徐的向這邊走來。夕陽在身后,將他們的身影扯得老長,鋪在起伏的草浪上,輕盈漫卷。
宇文容晝和立敦可汗分外好心情的站在帳外,欣賞著這人在畫中,人亦如畫的美景。
“皇上,眼前所見令臣想起一個詞,用在此時不知恰當不恰當?”
“什么詞?”
“一雙璧人……”
宇文容晝朗聲大笑。
宇文玄蒼眉心一沉,挑眸望向那漸行漸近的二人,縱然有夕陽如金鋪撒在臉上,容色卻愈見冰冷。
“果真恰如其分!”宇文容晝的語氣滿是欣慰:“你是不知道,錦翎這丫頭特別對朕的心情,竟比親生女兒還貼心,朕早有收她為義女的念頭,就怕烈王不肯割愛啊……”
宇文玄錚寬肩一震。
今日行圍,他不離皇上左右,聽皇上與立敦可汗的意思,好像要進行和親,其間皇上有意無意的提起蘇錦翎,此番話中又有封蘇錦翎為公主之意,莫非……
他急忙看向宇文玄逸,卻對上絡月郡主的惱怒。
這個宇文玄錚,經常在自己和心愛的玄逸哥哥間竄來竄去,使盡詭計,她早就看出他居心不良,就是不想讓玄逸哥哥對她好嘛,而且他還想方設法的撮合玄逸哥哥和那個蘇錦翎。
那個蘇錦翎有什么好?柔柔弱弱嬌嬌氣氣的,腰細得吹口氣就能斷掉,怎敵自己健美陽光好生養?偏偏哥哥好像也對她動了心,那匹他親自套取并花了半年時間才馴服的黑風馬王平日里碰都不讓妹妹碰一下,現在竟讓那個女人騎著,他還給人家當牽馬人。早就聽說中原的女人外表嬌弱實際心思詭譎,也不知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迷暈了哥哥。聽父王和皇上的意思好像還想讓這二人成親,將來哥哥成了草原的可汗,那女人就是可敦……她怎么配哦!
立敦可汗的確有與宇文家族和親之意,她本以為是要將自己許給宇文玄逸,可是今天父王與皇上只字未提,只不停的說起那個蘇錦翎。
的確,若是蘇錦翎以公主的身份與肅剌和親是比自己嫁給玄逸哥哥要更有利于天昊和肅剌的關系發展,只是那個女人……她怎么看怎么覺得不順眼。
那個女人沒來之前,自己是大家眼中口中的草原之花,可是經了昨夜的青禾節,現在她所聽到的,都是人們在夸贊那個女人如何如何美,舞跳得如何如何好,還說她是什么天上降下的仙女……將來若是她真的成了肅剌的可敦,自己還有活路嗎?而且……就在剛剛皇上提到要收蘇錦翎為義女時,她緊抱著的那只手臂猛然一緊,那慣常笑若春風的唇角亦是驀地一僵……
宇文玄逸,他當真也喜歡那個女人嗎?
一時間,怒意斗揚,夕陽紅彤彤的烈焰仿佛都被吸進了她的眸中,繼而向那個纖弱的身影燒去……
“既是皇上美意,烈王當然不會推辭……”賢妃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若說方才皇上之言蘇江烈可假意當做玩笑不予回應,可此番賢妃之語則是在討他的意思了,或者說是想敲定此事,他無法再做無知,只拱手施禮:“臣謝皇上抬愛,小女不成器,怕辜負了皇上一番苦心……”
只一句,不知讓多少人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又讓他們懸起了心。
“錦翎這丫頭不同于別人,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況且這丫頭的性子酷喜自由,天欒城再大,總歸有朱紅的圍墻,不如這草原廣袤無邊啊……”
皇上的意思已很明顯,眾人都不好再多言,均各自心思,而絡月郡主只覺得身邊那只手臂復又緊張,內里爆出輕微怒吼,不禁妒火中燒,屈指口中,喚來追風駿馬,翻身其上,直奔那二人而去……
“蘇錦翎!”
蘇錦翎眼見得離大帳越來越近,排在帳外的一列人中,有一個雪色的身影極為刺眼。
想到昨夜之事,心生黯然,準備撥馬繞行。
然而伴著這一聲怒吼,一道柔韌的卷著夕陽烈焰的光忽然劈至眼前。
未及緩過神來,那道光已然被絡戈纏卷至手,死死勒住。
蛟龍鞭橫著夕陽余暉,繃做一條筆直的金線。
絡戈冷面生寒,怒喝道:“絡月,你要干什么?”
“自是下戰書。”
“什么戰書?”
“哥哥,你忘了?三日后就要進行賽馬大會,絡月是來請錦翎姑娘參賽,而且單獨對決,一分勝負!”
“你又搞什么鬼?錦翎姑娘是肅剌的客人……”
“什么叫搞鬼?哥哥,你是不是也被這個女人迷昏了頭了?”絡月輕笑,明艷的容顏在夕陽下熠熠生輝,令人難以逼視:“肅剌規矩,不管是哪的人,只要接了戰書,就要參賽,否則自斷其臂,永遠滾出肅剌草原!”
我們肅剌不要你這種可敦,而且,你若是沒有了胳膊,還怎么跳舞?玄逸哥哥又怎么會要你這個殘廢?就算你敢應戰,你能贏得了我這只草原飛鷹嗎?到時看你還怎么神氣!
她唇角一彎,冷不防彈出一枚暗器正中絡戈臂彎,旋即抽出鞭子。
金光漫卷,三聲空響,草葉橫飛。
“立鞭為誓。錦翎姑娘,戰書你已接下,三日后,長風圍場見!”
語畢,策馬離去。
宇文玄錚正騎了馬匆匆趕來,途中與絡月擦身而過,得了她一通狂笑。待趕至蘇錦翎跟前,地上三條鞭痕赫然躍入眼底。
他一怔,立即大罵絡月郡主刁鉆狡猾,蠻橫跋扈,全然不顧人家的親哥哥就在跟前,還要拉著蘇錦翎去找立敦可汗評理。
蘇錦翎淡淡一笑。
有那個必要嗎?這個絡月郡主無非是同寧雙雙一樣都是被寵壞了的姑娘罷了,凡事都想高人一頭,若是不接下這個挑戰,保不住還要生出什么心思。這場比賽尚未開始便輸贏以定,而輸贏對她無關緊要,不如借此換個安生。
“入鄉隨俗。既是得了絡月郡主的看重,也是我的榮幸,只是這場比賽毫無懸念,我這個對手怕是要折損絡月郡主的威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