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325洞房花燭
可是叫他回來又有什么用呢?難道是……
門扇一開,她且驚且喜的望去,卻見樊映波帶人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個托盤,其上紅綢覆蓋。
“請王妃換妝。”
她嘆了口氣,起身。
紅綢一掀……
銀紅在燭光掩映下仿若刺目血紅,那墜在衣襟處的水晶鳳目流轉生輝。
她當即被這光芒刺到,后退幾步,薄施的胭脂也難掩臉色蒼白。
“怎么是這件衣裳?”
“這件衣裳怎么了?”
樊映波面無表情,唯眉心紅痣鮮艷欲滴。
水潤晶瑩的纏絲瑪瑙盤,上托著青玉合巹杯。杯身剔透,在燭光搖曳酒水微漾中,一只似有游龍嬉戲,一只似有飛鳳盤旋,煞是驚艷。
喜娘笑盈盈的將托盤端至二人面前。
宇文玄逸看了蘇錦翎一眼,微微一笑,拈起了游龍杯。
“王妃,請……”喜娘小聲提醒。
蘇錦翎回過神來,取了剩下的杯子,卻是手下一頓,方發現原來兩只杯子是拿紅繩系在一起的。
“同心同德,富貴綿長,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酒水微漾,倒映燭光,在她臉上浮出夢幻迷離。
她盯著那光影失神良久,直聽得有人在輕喚:“錦翎……”
那人正笑意微微的看她,然而眼底有掩飾不住的訝異和緊張。
她唇角一牽,又很快收斂,算是笑了。
他便有些釋然,將杯子略往她面前遞了遞。
她會意,遲疑片刻,終伸了手。
兩臂交疊,合了眼,將那酒水飲盡。
待喜娘又剪了二人一縷頭發編做同心結壓在枕下,在一旁緊攥拳頭的福祿壽喜方長長的吐了口氣。
至此,這婚禮便算完成大半了。
王爺這婚結的,怎么每一步都這么驚心動魄的,弄得他也跟著神經緊張,生怕哪一環節出了問題,這好容易穿起的珠鏈子就散了一地。
好在都是有驚無險。
拿袖子擦了擦臉。這暖玉的房子就是好,王爺想得真周到啊。
見杯子重新放回盤上,他急忙攔住蠢蠢欲動的眾人。
“各位大人今日忙了一日,早就累了吧,不妨下去休息休息,明日再來給新人賀喜……”
眾人看他那又擠眼睛又竭力討好的樣子,都忍不住笑,卻也實在不忍再為難他,而關鍵是清寧王終于大婚,得了這么一位命中注定,正是良宵苦短……
“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為兄就不耽誤六弟發財了……”宇文玄瑞率先搖著羽扇出了門。
賓客嘻嘻哈哈的跟隨其后,宇文玄錚走在最后,臨出門,回頭看了蘇錦翎一眼,但見她有些驚惶的看著大家魚貫而出,又似求助般望住自己,心頭微澀。
就在這一瞬,他忽然后悔自己的割舍。
就在這一瞬,他忽然很想拉起她逃開這一切。
他看見宇文玄逸轉過頭來,對他輕輕點了點。
他不禁笑了。
有了六哥,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福祿壽喜幾步趕上,急忙將宇文玄錚推出,迫不及待卻又小心翼翼的掩上門。
王爺,還剩最后一環,只能靠你自己了。
燭影微搖,在她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映著頰上微醺的酡紅,更顯嬌媚。
“想什么呢?”他語氣輕輕,氣息中帶著醇酒的芬芳。
“我,我還要‘坐花燭’,王爺先歇著吧……”
新婚之夜,花燭不可吹滅,燭盡方可上床。
這不失為緩解危機的好借口。
“是嗎?”
眼底燭火躍動,看得她心發慌,急忙站起,準備離開。
手卻是被他拉住,重新跌坐回床上,跌坐在他身邊。
她急欲抽身離開,眼睛不經意的瞟向擱在案上的托盤……那鳳目水晶正閃爍寒芒,一如那人冷銳的眼。
其實,宇文玄逸早已看到那件“賀禮”,正是引她不斷失神之物。
此刻,殷紅的唇角一勾……究竟是誰這么有心,將“賀禮”放在了這?
“日前于王妃處得了一物,而今要物歸原主了。”
他自袖中取出一物……琉璃翠手鐲,是在肅剌時從她這拿去用以向皇上請旨賜婚的憑證。
他將鐲子套在她腕上。
鐲子下滑之際,發出一聲脆響,好像碰到了什么東西。
眸中頓現玩味,捉了她的腕子。
她目露驚惶,竭力躲避,然而怎能敵得過他?
繡刻祥云靈芝云舒廣袖一掀,赫然露出一排利器……匕首、短劍密麻麻的在腕上繞了一圈。
宇文玄逸的狐貍眼中的光芒已分不清是驚喜還是驚訝,只是笑意愈深。
“這都是什么?是怎么綁上去的?是用來對付我,還是對付你自己?”
“不是……”
“是沒有行刺之意還是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不是……”
話音未落,已是被他壓到床上,對上他的魅惑。
她頓時驚慌失措,一只手意圖隔開二人的距離,一只手向腰間伸去……
“讓本王看看你還藏著什么寶貝?”
說話間,已先她一步探至腰間,旋即從里面摸出兩柄短劍。
“這也是陪嫁嗎?”
他笑著,手順勢下滑,駭得她驚叫,卻是被曲了腿,那手又從腳踝處卸了一把匕首。
他掂著那寒光閃閃的匕首,笑意盎然:“不愧是烈王之女,連新婚之夜也要和夫君來一番武藝切磋,如此,本王也不好太過遜色……”
說著,手已滑向喜服的衣襟。
“啊,你要干什么?”
蘇錦翎急忙閉眼別開頭,手拼命的推著他。
“自是干該干的事!”
氣息溫柔的拂過耳畔,激起戰栗無限。
“我們只是……我只是……沒有說過要與你……”蘇錦翎語無倫次。
“你也沒有說過不與我……”氣息愈近。
“你耍賴……”
輕笑:“你也沒有說過不許我耍賴……”
“你……”氣結,淚水奪眶而出。
他捏著她的下巴將那張委屈的臉轉過來,她卻憤怒的不肯看他。
“哭了?”語帶驚奇,而后搖搖頭:“今夜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以淚洗面呢……”
“那你去找她們好了!”不是賭氣而是有些喜悅了。
眸中劃過一絲惱怒,轉而又布滿春意:“既是王妃送了本王這么多厚禮,本王亦有禮回贈……”
手自衣襟處滑出,指間多了只白玉小瓶。
“我曾說過,待你生日……”
“我不要!”
她手一揮,那白玉小瓶頃刻飛出,隨即爆出一聲脆響。
“你……”
蘇錦翎只覺那壓著自己的身子猛的一震,旋即對上他的憤怒。
記憶中的他永遠笑若春風,即便有不快,有憂傷,亦是笑意不變,而眼前的他卻是星眸怒展,內里波瀾翻滾,嫣紅的唇亦瞬間變得毫無血色,那環著自己的臂仿若化作震顫的冰面,還在輕微碎響。
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那是什么?很……重要?”
她小心翼翼,竟在他的眼底尋到一抹傷心,然而很快又被笑意覆蓋。
長眉一展,她的身上隨即一輕。
他已立在地中,大紅的喜服纖塵不染,袍擺上的龍紋在暖融燭光下閃著細碎的寒光。
她立刻坐起身,縮到床角,瞥見那白玉碎裂處縈著一層淡紫的霧氣,只一忽,就散了。
他的目光自那碎片移至她身上,忽的一笑,端的是風華萬千。
她卻是覺得,這笑意甚是可怖。
“已不重要了。”他瞇了眸子,目光斜向那靜置在案上的“賀禮”。
這一句,莫名的讓人心寒。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的。不過,也請你這個清寧王妃于在位期間,不要做出什么逾規越矩之事!”
敞袖中的拳緊了又緊,終是忍住沒有將那“賀禮”同利器一并掃到地上。
剔梅描金的門屏“嘭”的一響,龍鳳花燭猛的一顫,齊齊熄滅,滿屋子的漆黑靜寂霎時壓了過來。
良久,有一聲啜泣,極輕微的,自半垂在夜光中的芙蓉喜金帳內傳出。
帳上一雙七彩鴛鴦亦蒙上了一層黯淡,雖是交頸而眠,卻似隱了哀傷,那泥金勾畫的翅膀在極力壓制的哭聲中微微戰栗……
今天的夜好長啊!
宇文玄錚坐在石欄上,一腿支地,一腿蜷起蹬著欄桿上的獅子頭,望著天上缺了一塊的靜月,重重的嘆了口氣,又舉起手中酒壺,狠狠灌了一口。
拿袖子抹了嘴,離了欄桿,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
怎么會不開心?這一日不是他一早就盼著的嗎?可是……
眼前晃動著臨別時她求助的目光。
手拂向胸口。
他感覺不到心跳,可是那里為什么這么痛啊!是那根落梅銀簪在作怪嗎?
再次揚起酒壺,卻只入口幾滴。
恨恨的將它擲到地上。
撕裂寒風的脆響頓令他心頭暢快,忍不住扯開喉嚨:“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將,雖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傳一令休出兵各歸營帳,此一番連累你多受驚慌……”
方唱至此,忽聽得旁邊枯枝窸窣。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