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376生辰賀禮

繚亂君心376生辰賀禮醉月吟風

繚亂君心

376生辰賀禮

“本宮記得妹妹當年好像就同這紅花極有緣分,所以怕是用得習慣了,隨隨便便的就會灑上一點……”

誰都知道,蘇錦翎當年正是因為紅花一事遭人陷害,險些喪命。當然,當年的她自是不會去毒害皇嗣,可是今日,徐若溪腹中懷的是清寧王的骨肉,生下來便是王府長子,且母憑子貴,難保她不會……

瑞王妃已然露出懷疑之色。

“夫人,若是覺得不舒服,不妨回房休息……”宇文玄逸唇角銜笑,然而神色已然不悅。

“人家不嘛,”徐若溪扭了扭已然壯碩的腰肢,翹起蘭花指拈了桌上的白玉雕花杯:“妾身要祝王爺生辰快樂……”

蘇錦翎本不欲與徐若溪爭辯。此番紅花一事,宇文玄逸問都沒有問過她。

他是相信她的。

只要他信她,便好。

然而此刻徐若溪突出此言,她不覺一怔。

徐若溪不肯為二人結婚周年慶祝情有可原,可是……

卻見宇文玄瑞和宇文玄錚皆舉了杯:“祝六弟(六哥)生辰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哈哈……”

整張桌子只有蘇錦翎怔忪未動,看起來是那么的不和諧。

倒是宇文玄錚展唇一笑,將杯子偏左一移:“也祝六嫂生辰快樂……”

寧雙雙急忙跟著響應:“我還是覺得叫錦翎姐姐更親切些。錦翎姐姐,生辰快樂……”

瑞王妃反應過來:“弟妹,你不知道今日是王爺的生辰嗎?”

“哈哈,六哥六嫂是同一天的生辰,這也是緣分了……”宇文玄錚連忙打著圓場。

徐若溪輕蔑的瞥了蘇錦翎一眼,喚夏柳拿來個紅絨金線錦盒,奉到宇文玄逸面前:“妾身備一薄禮,不知王爺是否喜歡?”

那是一只羊脂玉發簪,簪首是一對比翼鳥,做工極為精細。

在這個時空,女人送男人發簪有永結同心之意,且只有男人最親近的女子才有這樣的殊榮。

“妹妹,”她故意環顧一周:“但不知妹妹備下的賀禮在哪?”

蘇錦翎垂了眸子:“我……”

“呦,妹妹別急,否則再多上幾根白發,這不是又要讓王爺著急嗎?”徐若溪以帕掩口,吃吃的笑。

“王妃的賀禮自是要私下里悄悄給本王看,就不勞夫人費心了。”說著,瞧了瞧錦盒中的發簪,笑道:“倒是根好簪子,只是夫人難道沒有發現,此物于本王毫無用處嗎?”

的確,清寧王只拿發帶束發,從不挽髻。

宇文玄錚拍案大笑,極是痛快的將杯中酒飲盡。

徐若溪便神色尷尬,恨恨的望向蘇錦翎,卻移目桌下,正見宇文玄逸的手拍了拍蘇錦翎的手背,似是以示安慰,卻是捉住就不肯放了,而蘇錦翎終是將手抽了出來。

席散,蘇錦翎送了客獨自回到房中,遙望對面云夢齋一片漆黑,想著宇文玄逸累了一天應是已在竹意軒睡了。

散了頭發,拿起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攏著。

即便燭光昏暗,可是兩鬢的白發依然那么顯眼。

心煩意亂,“啪”的扣了鏡子,卻是轉到窗前,向著對面的黑凝望許久,方披了貂絨披風,無聲無息的出了門。

她好久沒有來過云夢齋了,沒想到這盆金桔竟已結了滿樹的果子,想來宇文玄錚今天定是得了美人忘了桔子,才使得它免于罹難。

她坐在桌邊,淡笑著欣賞眼前的金燦。

一年了……

她已經有些忘了一年前大婚的情景,只記得送親時,街上一團混亂,他突然出現,如同搶親般的搶了她便走;只記得拜堂之際,煜王府送來了嫁衣做賀禮,驚起滿座嘩然;只記得洞房中,他卸了她防身的裝備,取出一只白玉小瓶,然而她未等他將話說完,就把那白玉小瓶打碎了……

這一年來,她忽視了太多,她以為自己已在努力彌補,可是……生辰,她怎么可以不知道他的生辰呢?

徐若溪總是沒事找事,與她做對,可是今日,她的確無話可說。

嘆了口氣,無意識的拿了墨條在硯臺里研著,又拾了象管蘸得飽滿,想要下筆,又不知該寫些什么,忽的瞥見那盆金桔,唇角不覺一彎……

今夜好靜。

蘇錦翎卻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自宇文玄逸醒后,她無知無覺的大睡了三天三夜,之后便再次陷入深夜難眠的境地。

她自枕下取出那塊布條,在指間摩挲著。

宇文玄逸醒后,為了方便療傷,便移去竹意軒獨住。可是她已習慣的靠近墻里睡著,為他留出一個空位,偶爾夜間醒來,發現自己的手就搭在那空位上……

即便是暖玉堆砌的屋子,沒有他,依然清冷。

不由自主的懷念去歲此時的每個夜間,他溫柔的擁著她,為她驅寒,她故作無知,偎在他胸前,偷享那份安寧與溫暖。

她曾給皇上講過蜘蛛的故事,她以為她已知道擁有的才是最珍貴的,然而在擁有的時候,她何嘗珍惜過他?

好在他還活著,他的傷對照霍隱所預言的進度可謂進展神速,這是唯一讓她心里好過些的事了,只是那日萬松山上的劍鋒入肉之聲,利刃裂骨之聲,那盡染鮮紅的破碎的長袍,那汩汩流淌鮮血的血洞……時不時的將她從夢中驚醒,膽戰心驚。

但愿,但愿這是最后一次。然而宇文玄錚在全城搜索了四個月,皇上也命天下張榜捉拿,可是宇文玄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

頭一回,頭一回這么希望有人趕緊去死,否則……

可她偏偏無能為力。

最近,她已不止一次發現自己的無用了,或許她唯一能做的,是保護好自己,不再出任何差錯,如此便可避免牽連他人。

嘆了口氣,閉上眼。

她聽到門聲輕響,以為不過是錯覺,然而腳步聲亦移了進來,漸行漸近。

她陡然坐起,卻聽到一個聲音輕道:“嚇到你了?”

他的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坐在床邊,不忘將滑落肩頭的被子替她圍好。

“你不是睡了嗎?”

“睡不著,想讓你陪我出去走走……”

“你的傷……”

“只是走得慢點,不礙事……”

“好。”

蘇錦翎立刻跳下床,摸索著走到桌邊,燃了燈,然后裹了貂絨披風。

宇文玄逸看她有條不紊的忙活,唇角笑意淺淡。

以往要她做點什么,總是要別扭著,可自從他受了傷,她變得極是“聽話”,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急于用優秀的表現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去哪?”

“停云苑。那里的梅花都開了,夜間賞梅,別有一番風味。”

她要拿風燈,他卻說:“你眼睛不好,我腿腳不便,咱們這樣慢慢的走,是不是也可取長補短?”

她便立即放下風燈,仔細查看他穿得是否嚴實,方扶著他出了門。

月正當空,雖缺了一塊,卻依然將銀輝遍灑,鋪在雪地上,更顯寒意。

她小心翼翼的扶著他,緩慢的走著,生怕他一旦滑倒,這段時間的休養便前功盡棄了,所以沒一會工夫,她便連累帶緊張的出了一身的汗。

“好香……”他輕聲嘆道。

“到了嗎?”她迷茫張望。

“我說的是你……”

她腮邊一熱,而后那手臂自她臂彎間抽出,卻是環住了她的腰:“不用這么緊張,有你在身邊,我走得很穩……”

二人就這么慢慢的向前走著。

夜風沁涼,捎來他似是無意的話語。

“錦翎,若是我以后就這樣了……沒有力氣,行動不便,也不能保護你了,還會像現在這樣成為你的負累,你還愿意留在我身邊嗎?”

她挽住他的臂,風麾上的貂毛柔柔的劃過她的臉頰:“無論你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

腰間的力緊了緊:“若是我……”

“別說了,王爺會好起來的!”

他語氣一滯,卻是笑了:“是啊,會好起來的。”

她忽然覺得眼前似是有星光一閃,緊接著,那星光仿佛連綴起來,進而鋪展開一片燦爛,燦爛中,各色梅花仿若雪中仙子,迎風傲雪,盡展風姿。

“夜間賞梅,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驚喜的看向他,卻見他正笑意微微的望住她:“這是我送你的生辰賀禮……”

她的神色立刻黯然,卻聽他道:“你去折一枝最美的梅花送我,就當是給我的回禮了。”

她馬上點頭,跑出幾步卻不忘回頭看他。

燈光燦然中,他只是笑了,對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心。

她亦回以一笑,急忙跑入梅林。

燈光如云,梅花如海,她則是飛舞于云海之間的精靈,那么美麗,那么輕盈。

他忽然后悔此番沒有攜帶紙筆,否則便可將這一瞬永遠鎖在畫中。

如果能夠永遠在一起,哪怕只是讓他這般看著她,便好……

梅花如雪,香氣如嵐,身處其中,醉心醉神。

夜間賞梅,果然別有一番風味,然而若無這盞盞紗燈,她又要如何體味這一番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