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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大廳再一次燈火通明,但沒有以往熱鬧。
有面色凝重沉默不言,有低聲竊語眉頭緊皺,還有神情茫然。
不過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先是那位帶著面具的小姐摘下了面具,引發了廳內喧鬧。
喧鬧最初是由一個童聲引發的。
「是她,是她,是你,是你。」
女童前兩句是跟自己的爺爺說,后兩句是對那位小姐。
「七星小姐,我就知道,你是最厲害的!」
這位小姐叫七星啊,廳內很多人心想,能被叫出名字,這也印證了這位小姐的確是墨門人,大概是這個孩子的親朋…….
但隨著這個孩子叫出名字,更多的喊聲響起來。
「七星?」
「七星小姐!」
「我見過你做的未耜!」
「七星小姐,多謝你的指導,我們蘭城的工坊已經擴大產量了。」
「原來是西堂的當家人!」
此起彼伏的喊聲不斷響起,隨著喊聲還引來很多詢問,這位小姐年紀不大,竟然不是無名之輩?
這樣的話也不覺得她奇怪了,臺下站在角落里的一人點點頭。
「這位小姐是靠著技藝得來的聲望,怪不得比那位靠著爹的六子還狂。」他笑著說,又想到什么看身邊的人,「哎,你不是說等著掌門選出來后,站出來喊不配嗎?」
他說著用胳膊撞了撞身邊的陳十。
「現在正是時候,趁著熱鬧,可以喊了。」
陳十看著前方被很多人圍起來的女孩兒,神情有些奇怪:「我覺得…..」
「覺得什么?」同伴看他的臉色,調侃,「覺得小姑娘長得好看,舍不得喊了?」
那位小姐戴著面具,因為面具夸張的笑臉,再加上狂言狂行,讓人覺得很是詭異黑暗。
但此時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清麗秀氣的臉,干干凈凈,如筆墨勾勒的山水畫,不是那種驚人的美艷,但卻讓人看了心里很舒服,也一直想盯著看。
怎么看都不詭異,也不覺得討厭。
看看陳十這小子,原本拽得眼睛都上天了,自從那位小姐摘下面具后,這小子看了一眼就再沒移開過視線。
聽到同伴的調侃,陳十收回視線呸了一口。
「我只是覺得。」他遲疑一下說,視線再次看向前方被圍著的那位小姐,「她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人。」
同伴哈一聲:「這就開始攀關系了。」
陳十要說什么,廳內又有人走來,引發了新的喧鬧。
「高長老!」
「是高長老!」
高長老的聲名,在墨門中那才真是連小孩子都知道,兩人也停下說話看過去。
先前廳內復雜的神情都變成了激動,雖然已經聽高小六說了高長老還活著,但親眼見到還是不一樣。
高財主是坐著輪椅被推進來的,也是激動地看著大家。
「應該來,必須來,來對了。」他感嘆著,咳嗽著,「這種場面我做夢都想看到,終于看到了。」
以前跟高財主打過交道的不少人涌過去,除了激動,大家急切的詢問當年的事。
當年掌門召集百位墨者齊聚晉地鑄造隕鐵神器,這些人都死在了晉地,其他的墨者要么聽到消息剛趕到附近就接到了掌門令,不得不散去,要么直到官府開始抓捕才得知消息,更有像滾地龍那樣的偏遠之地又不問世事的小墨者,直到現在才知道消息……
很多人想聽當時在場的人親口講述詳情。
「掌門果然是跟晉王謀逆嗎
「掌門是自愿的還是被蒙蔽?」
「太子真是掌門殺的?」
聽到這一聲聲詢問,高財主并沒有回答,只是神情復雜地嘆口氣。
「過去的事….將來會真相大白的。」他說,「現在還不是定論的時候。」
現在還不是定論的時候?
也就是說,這件事果然有問題?
高財主沒有給大家再詢問的機會。
「現在我們剛選出新掌門,要迎來重生,但危險也隨之到來。」他說,神情凝重,「七星小姐在進來的時候,發現了官兵將白樓鎮圍起來了。」
此言一出大廳里有零星的震驚聲。
之所以說零星是并沒有喧囂一片,最多只響起了低低的議論。
而發出驚呼的人又被這場面嚇了一跳。
「你們怎么不驚訝?」他看身旁的幾人。
那幾人不僅沒有驚呼,反而或者沉穩的點點頭,或者只露出釋然的驚訝,看起來就像他們早就知道了。
「的確早就知道了。」一人看著這人驚訝的神情,冷笑一聲說,「如不然七星小姐為什么要讓輸給她的人離開?」
不是為了爭掌門嗎?那人怔怔。
「膚淺!」「淺薄!」
這話立刻招來了更多的視線和低嗤。
高財主的聲音也再次傳來。
「七星小姐為了不打草驚蛇,隱瞞了這個消息,同時想辦法讓大家分散離開,但官兵遲早會察覺,現在是我們大家凝聚一心的時候了。」
隨著高財主的話,大廳里響起喧囂。
「跟他們拼了!」「圍住白樓鎮又如何?難道真當我們沒有還手之力嗎?」
沒有人有畏懼,連女童都蹦蹦跳跳,舉著又拿回來的竹竿大喊。
高財主忙說大家別急,但因為虛弱聲音小被掩蓋了,場面一時似乎無法控制。
「都安靜。」女聲響起,聽起來也并不尖銳,但傳遍了大廳里每個人耳邊。
喧囂聲散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視線落在七星身上。
自從高財主出來后,大家一時把她忘記了。
「我們當然有還手之力。」七星說,環視廳內諸人,「但我們拼不起,我們死一個少一個,而官府,只要朝廷在,他們就有源源不斷的兵馬。」
「我等不懼死。」有人說。
七星的視線看向他:「在這里的每個人,都不懼死,但是,墨者的死是要踐行墨家道義,為了墨家之業傳承。」
那人看著這個年輕姑娘,面容平靜,但有著不和年紀的威嚴氣度,他嘴唇動了動,硬是沒敢再開口。
魏東家哼了聲,扶著輪車在七星身邊將肩背挺直,可別欺負七星小姐年紀小。
遠處站在角落的人發出一聲低笑,再次用胳膊撞了撞陳十。
「這位小姐不僅手藝厲害,性子也很厲害。」他低聲說。
原本一直盯著那位小姐看的陳十,卻移開了視線,轉身就走。
「哎?你怎么不看了?不是說像你認識的人嗎?」同伴不解問。
陳十頭也不回。
「我看錯了。」他說。
他看錯了,不像姑姑,跟最討厭的那個人很像。
掌門。
他心里呵呵兩聲。
都是這副令人討厭的樣子!
大廳內從喧囂恢復了安靜,咳嗽的高財主也平息下來。
「七星小姐說的沒錯。」他按著胸口說,「現在還不是我們跟官兵拼命的時候。」
說著又指了指一旁的白大老爺。
「請諸位相信,既然把大家聚集在這里,必然考慮到會遇到的問題,我們會讓大家平安而退。」
白大老爺點點頭:「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貨船,車馬,商行貨隊,大家分散隱藏其中,另外我們也組織了人手,吸引官兵注意。」
大廳里再次響起了議論聲。
不少人接受了這樣的安排,但也有不少性子倔強的,認為白家的人不怕,我們難道怕?也要助大家離開。
七星再次開口,不過這一次沒有反駁。
「這是當然。」她說,「都是墨門中人,都無畏懼,不過做事量力而行,不是人人都要這樣做,我會挑選幾人……」
她的視線看著說話那幾人。
那幾人本想說憑什么你挑……
「我跟大多數人都比試過,也看了大家技藝的展示,誰適合做什么我心里有數。」
聽到這句話,那幾人把要說的話咽回去,她說得沒錯,雖然年紀小,雖然初次見面,但她的確是真手藝比試過的,且不少人輸給她。
她還真有資格。
在一些人心思躊躇的時候,更有一些人已經站出來喊「掌門,請選我。」
這就認了掌門了,心思躊躇的人心里呸了聲,但隨著更多喊掌門的聲音響起,這幾人也顧不得嘲諷了,紛紛也跟著表明心意,他們哪怕不是為了這個掌門,也是為了墨門。
那位小姐轉眼又被廳內的視線凝聚,一開始有些生澀的含湖的掌門稱呼,喊出口,以及喊的人多了,就變得很順滑很響亮,高財主看著這一幕,抬手掩住口咳嗽幾聲。
這姑娘的確挺厲害的,且不說先前能從竹三連兄弟手中逃生,又一身技藝在這里所向披靡,現在小小年紀頂著掌門的稱號,沒有絲毫怯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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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在掌門身邊也沒有多長時間啊,學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簡直是一模一樣。
莫非這就是虎父無犬女?
高財主咳嗽著掩去晦澀的笑,抬起頭,也跟著諸人看向七星:「高蘇陽聽從掌門調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