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針

二十一 來登門

「不是,不是。」

小廝一句話出口,不知是被公子的眼神一看,還是被冷風一襲回過神,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忙忙解釋。

「我是說那阿七如同公子一樣,也抱著梅枝。」

當時那女子抱著梅花從黑暗中走來,飲酒后的臉上些許紅暈,在燈下一瞬間比梅花還艷,但,嗯,還是不能跟公子相比的!

梅枝?陸異之緩緩走向廳堂,問:「是嗎?她也去折梅了?」

提到這個,小廝忍不住一肚子怨氣。

「公子你不知道,我昨天在那邊等了多久,一直等到夜半,她才醉醺醺回來,原來出去吃吃喝喝去了。」

「不就得了皇帝的賞賜嗎?還是那種一大群人都有的賞賜,值得這樣慶賀嗎?」

「我催促讓她去看公子你送來的錢,那青雉丫頭竟然瞪了我一眼,說,要先把梅花插好。

「哼。」他模彷著青雉的神態語氣,「這可是剛從西山折來的最好的梅枝,別人送我們小姐的珍品。」

倒不是讓他又多等一盞茶氣人,而是那婢子的態度,真是好氣,好像他是多討嫌。

他送來的是錢哎!

一大箱子錢!

「幾枝破梅花而已。」

小廝憤憤說,說話這句話又覺得冷氣襲來,再看是陸異之輕輕整理懷中的梅枝。

小廝打個寒戰。

「不,我不是說,那個,她那個梅花哪有公子的好看。」

陸異之看著梅花,問:「別人送她的?」似乎有些好奇,「誰啊?」

那誰在意啊,小廝心想,當然沒有問,他正想著要怎么回話,卻見公子向外走去。

「我自己問吧。」他說。

小廝一愣,什么意思,忙追上去,見陸異之喚住了要牽走的馬車。

「去玲瓏坊。」他說。

追來的小廝和趕車的小廝都愣住了,玲瓏坊?公子不是說錯了,是要去夏侯先生家?

陸異之已經登上了車,再說了一遍。

「去玲瓏坊。」

晨光蒙蒙,閣樓的窗戶推開,冬日的風立刻沖進來。

夏侯小姐散著的頭發和衣裙都飛舞起來。

「我的小姐。」進來的婢女們忙驚呼著沖過來,有人關窗,有人用斗篷裹住小姐,「吹了風受了寒可不行。」

鑒于大環境如此,

夏侯小姐笑著裹在斗篷里沒有再掙開。

端莊的小姐偶爾也頑皮一下。

「快點梳頭吧。」婢女嗔怪說,將她按坐在椅子上,「陸三公子昨天傍晚出城去西山,一夜未歸,必然是為了一大早折最新鮮的梅花給小姐你送來,等人來了,你不能還衣衫不整不能見客。」

這的確是陸異之喜歡做的事,將世間最美好的東西捧給知心人看,一本古籍,一味奇香,四季的花草。

「吩咐廚上燉生姜湯了嗎?」夏侯小姐問。

室內婢女們紛紛說「夫人早吩咐過了。」「小姐放心。」

夏侯小姐對鏡子一笑,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早了,銅樓街上的店鋪都沒開門,還在打哈欠賴床的店伙計們,錯過了看到玲瓏坊前那位抱著梅花下車的公子。

晨霧中白斗篷,紅梅花,黑發玉面,讓銅樓街宛如金樓街一般生輝。

店鋪的門被叫開,正打掃店鋪的郭小哥也露出驚訝的眼神。

「陸公子…..」他說。

「昨日說今日請我來。」陸異之說。

昨晚小姐是吩咐了,郭小哥知道,但這來的也太早了吧,還有這梅花……

他看著從身邊走進去的公子懷里抱著的梅花,心想,青雉又要去找瓶子插花了,不知這次要找多久,昨晚可是找了一盞茶的時間。

公子進去了,郭小哥看了看街上,雖然還沒到營業時間,但既然客人來了,那就開門吧。

兩邊的店鋪還在睡懶覺的店伙計們沒能看到這一幕,但蹲在遠處屋檐上的人看到了。

一人撞了撞旁邊的人:「快去告訴朱爺。」

另一人些許不解:「不就是那姓陸的來嗎?朱爺說了,不用理會。」

先一人低聲說:「朱爺以前不是總笑話人家只會抬著錢來,俗氣,現在人家抱著梅花來了,夠仙氣了,快去告訴朱爺,看他怎么辦。」

另一人嘿一聲笑了,再看了眼玲瓏坊所在.

其實讓他們在這里盯著,也沒什么意義,那位七星小姐知道他們在,不管也不問,甚至有時候從街上走過,他們反而想躲開,總覺得這女子就會抬手跟他們打招呼……

那可就太可笑了,他們這是盯梢呢還是當護衛呢?

「好嘞。」他說了聲,「我去跟朱爺匯報一聲,也算是新鮮事,讓朱爺也開心開心。」

「怎么來這里早啊。」

青雉低聲抱怨,看著簡單挽起頭發,向外走的七星。

「小姐,那早飯…..」

七星說:「不急,一會兒再吃。」說罷進了會客廳。

陸異之站在廳內,正在欣賞土陶瓶里插著的梅枝,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他懷里抱著的梅枝也出現在視線里。

青雉一眼看到,伊一聲,神情有些驚訝,脫口問:「也是西山的梅花嗎?」

陸異之含笑點點頭,又說:「不過我這個不如你家的好看。」

七星說:「花哪有不好看的,都好看。」又問,「是送我的嗎?」

陸異之點頭,將梅枝向前遞出來。

七星道謝,青雉遲疑一下上前接過。

「我去插起來。」她說,退出了室內。

雖然不喜陸三公子,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陸三公子的行事她真是沒辦法苛待,所以她去找瓶子,還是叮囑郭小哥送進來一壺熱香茶。

陸異之坐下來捧著香茶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氣。

「跟家里的味道一樣。」他說。

七星說:「許城和禹城相隔不遠。」

所以倒也不是故意為了他的口味,陸異之笑了笑,沒說什么。

「在翰林院一切順利吧?」七星問。

先前問他學業,現在問他仕途,這女子寒暄的話題,陸異之也不驚訝了,就按照她說的,召之來揮之去,她問什么他就答什么。

「已經都熟悉了,上官同僚,陛下都很關照。」他說。

七星一笑:「你是個很討喜的人,他們一定都會很喜歡你。」

陸異之笑了:「多謝贊譽。」又問,「不過我也有為難的,阿七,觀星閣修好了,你看,我接下來該怎么跟夏侯小姐解釋?」

青雉此時抱著花瓶走進來,聽到這一句話頓時恍然,原來這花是為夏侯小姐送的啊。

她嘴角一沉,又自嘲,真是,難道還不知道陸三公子是什么人,竟然因為送花就真覺得是惦記小姐?

如果不是被迫,他怎么會多看小姐一眼。

她喊了聲小姐。

「梅花太多了都放在一

起不好看,我把這個擺工坊那邊吧。」她說。

七星對這種事并不在意點點頭,看著青雉又退了出去。

陸異之自然看出婢女的意思,嘴角抿了抿,要說些什么,七星先開口。

「你就跟夏侯小姐實話實說。」她說,「我不會離開京城,且我也不會對你再有糾纏。」

陸異之遲疑一下,說:「因為心另有所屬嗎?」

他看了眼一旁的梅枝。

瓶養一夜的梅花,點點綻放,晶瑩剔透,暗香襲人。

七星似乎沒聽懂,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笑了。

「是。」她點點頭,也看向一旁的梅枝,含笑說,「我心另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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