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無需如此,計某自己來就好了。”
計緣倒也不是想拒絕廟祝的好意,他是怕廟祝會殷勤過頭,甚至給自己夾菜都有可能,而計緣非常不喜歡別人一個勁給自己夾菜,哪怕是處于好意,上輩子這輩子都是如此。
廟祝也是個人精,把握好尺度見好就收,絕對不惹人反感,擺上筷子后連忙回應。
“計先生乃是遠客,我這是地主之誼,地主之誼,對了,人都到齊了,劉員外,劉夫人,我們可以開飯了吧?”
“趙師傅你才是廟祝,你說了算。”
劉員外隨和的應了一聲,廟祝見計緣也沒意見,便當仁不讓的宣布一聲。
“大家吃飯,吃飯!”
所有人這才紛紛拿起碗筷,開始夾菜吃飯。
“來,夫人吃一塊長壽糕。”
劉員外拖著碗,給自己夫人夾菜,邊上的人也動筷吃飯。
今天的桌上菜肴豐盛,劉員外不但是帶著大魚大肉過來的,甚至連廚子也帶了,土地廟的廟工雖然會做飯但手藝畢竟有限,而劉員外帶來的廚子就不同了,一盤盤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桌上的菜中有一些菜品顯然是這墨源縣或者廷梁國的特色菜,計緣以前從未見過,本就心情不錯,下筷品嘗起這些特色美食來,心情也變得更好。
廟祝雖然在吃飯,但眼神的余光一直在留意計緣,見他吃飯的時候帶著笑意,心中算是松了口氣,之前就怕菜肴不和胃口。
“老爺,給您滿上。”
一邊劉家的下人站起來,提著酒壺給劉員外倒滿酒,然后又給劉夫人也倒上一些,隨后再給自己和旁人倒過去,到了廟祝這的時候,擺擺手。
“多謝多謝,我自己來,自己來!”
廟祝取過酒壺,并未給自己倒酒,而是看向正品著菜的計緣。
“計先生喝酒嗎?這是我們墨源縣的名酒,外人只知道源墨大名,卻不知道這墨源香酒,味道絕對不差的。”
計緣乃是好酒之人,怎么可能不喝,便也笑著點頭,廟祝提著酒壺給計緣倒滿,隨后才給自己倒上。
提杯一品,計緣就喝出這墨源香的里頭的門道了,這種酒屬于度數略高,初品覺得一般,但實則回味很好的酒,需要喝得很慢,細品出味道之后再下咽。
劉員外一看便知計緣若非以前喝過墨源香,就是十分懂酒的人,否則初次喝墨源香的外鄉人喝不出這種味道。
他也觀察計緣挺久了,一身素白長袍并無什么花紋和配飾,但風度氣質不凡,頭頂的玉簪也不是尋常能找見的東西,應該是個有來頭的。
“不知這位先生是何方人士,以前可是喝過墨源香?”
劉員外首次主動和計緣說話。
常人餐桌上聊天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計緣放下酒杯回應道。
“計某是大貞人士,以前并未喝過墨源香,只不過喝得酒不算少了,比常人略微多懂一些。”
“噢!原來是大貞朝來的雅士!”
在場的人包括劉員外和廟祝在內,都驚了一下,大貞距離墨源縣可不近,對于常人而言簡直就是遠在天邊,加上祖越國同大貞關系極差,偶爾有個大貞商隊來墨源縣都是極為稀罕的,大貞那邊的源墨也大多是廷梁國商人拉過去賣,或者從祖越國二道商販那邊走私。
“那你此番來墨源縣所為何事啊,方便說一說么?”
“咳咳,那個,劉員外,計先生是與我土地廟關系密切的一位大人之友,是本廟的貴客,可能另有要事,咱還是別多問了。”
劉員外一位計緣是走私途徑繞過祖越來的,也不敢多問。
“噢噢,是是,趙師傅所言極是,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對了,聽去過大貞的商人說大貞如今國力昌盛,想必國富民強吧?”
計緣笑笑。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貞確實還行,不過廷梁國也不差啊。”
“哎,計先生此言差矣,我墨源縣自然是不差的,但廷梁國其他地方就未必了,吃不飽穿不暖的不在少數。”
“嗯。”
計緣收起笑容點了點頭,確實言之有理。
“對了,計某正好也有問題想請教劉員外和廟祝,不知二位可曾聽過大梁寺?”
雖然從棋子的感應上來說當初的慧同和尚一切都好,如今也知道廷梁國算是安穩,天寶國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可至少并非真的魑魅魍魎橫行,且當初殺害墨蛟的兇手也已經另有眉目。
但既然到了廷梁國地頭,計緣也就順便問兩句。
“計先生也知道大梁寺?這大梁寺的名頭劉某當然聽過,是我國北方有名的佛門大寺院,據說高僧輩出,也靈驗得很,而且還有一樁趣事,這些年也傳得很是有模有樣不知真假。”
一聽到劉員外這話,劉夫人就掩嘴笑了起來,就免廟祝也露出笑容。
“劉員外指的可是那戀僧之事?”
“呵呵呵呵……還能有什么,自然是那件事咯。”
看到這幾位的笑容,以及周圍人臉上普遍的笑意,計緣莫名的就聯想到了什么,進而在腦海中出現了一張俊俏的臉,嗯,這臉頭上頂著個光頭。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戀僧又是何事?”
計緣故意裝作什么也不清楚的樣子,疑惑的詢問一句。
廟祝看了看劉員外,見對方有想開口的意思,就果斷閉嘴,果然,劉員外喝了一口酒,帶著笑意說道。
“先生有所不知,這大梁寺有位高僧,法號慧同,明明年紀不小了,但卻依然面貌年輕且俊秀至極,船上袈裟更是光彩照人,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香客,更不乏富戶商賈王公貴族等女眷為之傾心,甚至還有荒唐的王爺親自去大梁寺詢問過慧同大師,問其能否還俗……”
可以,果然是他!
計緣很想保持嚴肅,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這可真是有趣了,那慧同大師可曾答應?”
“哈哈哈哈,自然不曾答應,但架不住還是一直有人惦記著,有陣子大梁寺香火極為鼎盛,但盛得有些不正常,女眷異常多!”
廟祝也笑著在邊上補充道。
“所以后來,估計也是慧同大師有些怕了,干脆就不久居大梁寺了,常常出去云游,一走就是一年兩年乃至好幾年這么久,別的僧人說云游修佛我信,慧同大師這應該是躲女人去的!可惜走得再久,一回來還是前功盡棄,前些年他回大梁寺,差點被長公主綁了去,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廟廚里笑成一片,其中就有計緣一個,看來慧同和尚過得還挺滋潤的,嗯,至少挺精彩的。
而《劍意帖》雖然處于袖中,但考慮到有一百多個性子活躍的小家伙在,計緣刻意沒有隔絕外界視聽感知,只單方面禁了聲音透出,所以這會《劍意帖》中樂得更熱鬧。
這么笑過之后,餐桌上氣氛明顯融洽了不少,敬酒倒酒得也平凡起來,在劉員外等人的詢問下,計緣也講了許多趣事,不限于大貞,而是這些年來走過經歷過的事。
一些神怪之事也講,不過前頭多冠以一個聽說或者傳言的名頭,但卻講的極為細致,讓聽者都猶如身臨其境,偏偏這計先生口氣一直都很平靜,簡直比一些說書先生還玄乎,很多人幾次忘了動筷子,心跳都撲通撲通的。
“哎呦,這,這魚糜丸子怎么一點味道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彈性?”
劉員外忽然叫了一聲,又用勺子取了另一顆魚丸,發現那一顆有味道。
廟祝趕緊夸張得叫起來。
“恭喜恭喜啊劉員外,您這是吃到了土地爺嘗過的魚丸,要有福報了!”
說這話的時候,廟祝還心虛地看了看計緣,生怕對方拆穿自己,畢竟他編得這套也好些年了,見計緣沒動靜才略松一口氣。
“噢噢噢,對對對,早就聽說土地爺吃過的東西會沒有原材本味,那!”
劉員外一咬牙,趕緊把那半顆丸子再次放到嘴里,咀嚼兩下給吞了下去。
計緣只能在一旁裝作沒看見,這確實是土地吃過,但若說招福進財那就想多了,沒什么營養倒是真的,吃多了還填胃。
一頓飯算是賓主盡歡,就連計緣都沒想過會這么盡興,等回到房間的時候,土地公就趕緊現身出來了,手中還捧著一個大盒子。
“計先生,我先給您備好了一盒上品松煙墨,一共有一百六十三塊標準墨錠,您放心,這還不是全部,小神會幫您弄齊墨源縣的上等好墨,這些您先收著!”
計緣拱手致謝。
“有勞土地公了。”
“哎哎,您喜歡就好,小神先告退了!”
土地公也不多打攪,直接又遁入地面離開了。
計緣沒說什么一百多塊已經夠了的話,不是他不知足,而是那枚法錢,絕對值得上更多的好墨。
走到盒邊拿起一塊松煙墨,有紋路有金絲,還有一股淡淡的獨特墨香飄蕩,確實比之前那些小字吃的還要好一些。
取出《劍意帖》攤在桌上,看著上頭頗有些安奈不住的小字們,計緣安撫了一句。
“別急,你們那種吃法,太過暴殄天物,吃多了也撐,更不算最利于你們修行!”
計緣一下將一盒墨都收入袖中,只留下了一條墨錠,又取出硯臺筆架和狼毫。
“一個個都安生點,我來幫你們上墨。”
看這架勢,所有小字都明白,這是大老爺要用狼毫筆沾墨刷給他們,一個個都激動得不行,整張《劍意帖》都在桌上不停擺動,好似有風在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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