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生清經》這門法訣的見地上,他早已遠遠超越尋常滌身道人。
哪怕在開脈道士中,有此領會者怕也不多。
畢竟,衛鴻可是汲取了孤雁道人的心得體會,這才能有此進境。
此等蛻凡級數修行人的道法修持見解,縱然支離破碎,高屋建瓴下,他得到的滋養也不是同輩可以比擬。
于道法修持一道上,衛鴻遙遙領先,將其余人等甩得尾氣都見不著!
只是,理論的道法領會落到實處,還需實修。
這心爐雖是神異萬千,卻也沒有茁壯到能夠將他一身修為境界也一并提升至薪柴主人境界的地步。
修行實證這一步,衛鴻還得自己走。
修行人求道,既要道法上的見解領會,也要實證,缺一不可。
他的道行境界雖高,但也不敢在實證中馬虎。
人的身與神均有其承載極限,前人摸索出的客觀規律,他依舊要遵循。
若是膽敢超越紅線,哪怕一時見不著害處,隱患也會悄無聲息地埋下,終有一日會暴雷。
其實,衛鴻還真有一門可加快滌身三重修持的秘法。
那是另一條路,源自《善惡血神經》中所載述的一樁秘法,喚作“剝皮易血”。
此法魔性慎重,不虧為元神級數大教的傳承之一,有不可思議之能。
只是,此法有隱憂,衛鴻難于決斷。
思慮再三,衛鴻還是不曾下定決心,見著青牛已然嚼吃完草料,翻身坐上去,催促老牛前行。
道法修持的路線之爭暫且押后,還是先收拾掉趙極師徒為好。
算算他突破耗去的日子,已是比預定灌注煞氣的時間延緩七日。
每過一日,地煞便重一分,再拖久了,衛鴻也擔待不起。
他此行便要翻山越嶺,去捉那賽飛。
是的,去捉賽飛,而不是直面趙極。
柿子要挑軟的捏,這個道理衛鴻還是曉得的。
他從那三個可憐俘虜中反復問話,可不是毫無所得。
趙極此人心性堅定,下手尤其狠辣,但此人有一薄弱之處,那便是,他極重師徒之情。
對于不成器的弟子昂讓也好,對看作衣缽傳人的賽飛也好,趙極都是厚愛得無以復加。
衛鴻已是捉了一人,若是再拿下賽飛,看這趙極該如何抉擇!
此外,據他所知,賽飛正在籌謀自滌身晉入開脈的事宜,他如是趕上好時候,不僅能打此人一個措手不及,還可護下那一座難得的靈胎石穴。
靈胎石穴可是開脈必要的外物之一,衛鴻知曉此物的存在,自是不會錯過。
這一點,趙極倒是有先見之明。
衛鴻若是欲要自安素道人的手中脫逃,開脈級數的道行自然比滌身層次的道行要強得多,機會不知大出多少。
這般難得一見的機緣,他是不會放過的。
衛鴻的道德感可談不上太高,這等關系性命的破境外物,他怎可拱手讓人?
孰勝孰敗,全看個人手段吧!
北雁南歸之際,有諸多大雁群落經此歇腳,這即是雁湖之名的由來。
三日前,雁湖之上。
微風徐徐,吹動層層漣漪,不知名的水鳥在其中嬉戲。
遠望去,水天相接,模糊了天地的分野。
視界之中,有一小小黑點,湊到近處看,原是一座小島。
自高天俯瞰,這座小島呈十字走向,中間矗立一座小峰。
海風吹蕩,幾根孤零零斜插在崖邊的枯竹不住搖擺,像是在對來人招手。
島嶼中央的山峰腳下,搭了一座簡陋至極的竹屋,屋內坐著一農戶模樣的耄耋老人。
一只翼展丈許的白羽水鳥長鳴一聲,盤懸著降下,正正落到老農面前。
賽飛睜眼,嚯地起身。
他一雙眸子透出湛湛神光,將原本的老農氣質撕扯得粉碎。
神意微動間,一卷綁在水鳥爪上的竹筒便被摘下,擺置此人面前。
有此神意驅物之能,不問可知,這位乃是滌身三重境界的修道人!
“師尊有何要事,竟然遣這鐵羽鷗來傳訊?”
賽飛心中不解,打開竹筒,取出書信觀覽。
竹筒中不只有書信,還有一只玄龜形制的玉佩,其上靈光縈繞,非同凡俗。
他細細看過信件,越看臉色越差,眉頭緊鎖,皺得能夾死蠅蟲。
“師弟奉命去請大都來客——衛鴻道人,卻失手被擒?師尊這是來警醒我,叫我小心啊!”
賽飛攥緊信件,內氣流轉間焰光耀過,白紙頓時化作灰燼。
寸寸崩解,隨風而逝。
信件被毀棄,可趙極的叮囑,他已然牢記在心。
師尊來此書信,知我脫不開身,故而予我兩個選擇。
一者乃是抓住時間空檔速速晉升,若是功成,則師徒二人齊心去拿那衛鴻。
二來便是,如果破境開脈的時間不足,條件不完備,那就即刻遠離湖心島。
他來回踱步,心中越想越急,怒火升騰到不可遏止只是,抬手便打出一團火光,將棲身竹屋燒成殘頹黑炭。
“我修身養性這許久,竟要遇此人劫?實在可恨!”
石穴靈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而開脈卻不是如此簡單。
道人臨近晉升之際,無不是沐浴焚香,清心修行一段時日,保證自己處在最佳的狀態。
賽飛久駐此地,就是為了尋摸一抹靈光。
他意欲在身心俱佳的時機邁出一步,洞開天人分野。
未曾想,突破的時機未至,禍事倒是到了。
衛鴻此人,據說修道不過數年,乃是安素道人在金鰲島收下的土著侍從。
區區一小兒,何德何能有此神通?
對于師尊勸他離去一事,賽飛分外不認同。
想他修道九十余年,也只是滌身三重境界。
就這,已經是散修中難得的杰出人物。
多少人見他還得稱一聲賽道兄,哪能向這等毛頭小子避讓!
他自幼便有師尊相護,修行以來沒遇著什么大挫折,向來有傲氣。
莫看他面容和藹,實則是個暴躁性子。
連師尊趙極的話,賽飛有時也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