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走到莊園門口,他卻看出些異常。
大門和高墻都有重新修葺的跡象,此地駐扎不少甲士,有些許帶傷巡視。
地上血跡殘留,還有些巨物爬行過的刮擦痕跡。
衛鴻上門,叫門口的衛士向內通稟。
他并無仗著修為強闖此地,而是耐心等了片刻。
未多久,里邊有四位道人迎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滌身二重的老道,他面目憔悴,殘存著濃重的疲憊神色。
他小步走來,見著衛鴻更是越走越快,衣袂飄動間帶出風聲。
“貧道俞涇,見過上使。”
他打了個稽首,衛鴻亦是回禮。
“上使此行可有甚要事?”
老道在前引著路,邊與衛鴻敘話。
“我來此,是為向莫凡道友換一門道法,不知其人為何不與道友一同出來?”
柴榆寄回的書信中各用寥寥幾筆描繪了此處六位道人的形貌。
其表述精準,衛鴻見了斷難認錯。
而且,這座莊園僅出來四人迎衛鴻,門前又有斗法的跡象。
著實不大對。
老道聽得衛鴻問話,捋了捋白須,嘆息一聲,
“莫凡小友傷勢頗重,難于動身,上使進來一看便知。”
說話之間,另三人也走了過來,與衛鴻一一見禮。
這三人俱是滌身一重的道人,其中有兩人格外引人矚目,衛鴻不禁多看了幾眼。
“上使是有什么事嗎,為何盯著我與姐姐看?”
一個十八九歲的銀甲青年向前跨一步,阻住衛鴻視線。
青年皺著眉頭,好像覺著衛鴻此舉太過失禮。
衛鴻笑了一聲,與他們解釋,
“道友勿怪,此行以來,我所見之同道多數修道幾十年,年歲頗長。像二位道友這般年輕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因而多看了幾眼。”
這二人,有少許異常。
氣質不對,年歲不對,不似散修。
而且,在一個能主宰他們生死的上境修士面前,這銀甲青年竟似全無恭謹之意,言語之間還有些火氣與不滿。
衛鴻覺著這兩位同道怕是有些背景。
“黎聞,怎么和上使說話的,還不快賠禮!”
那位明眸善睞的坤道走上前來,呵斥一聲,旋即向衛鴻告罪。
青年似有不服,還要張嘴,卻被女子瞪了一眼,于是只好甕聲甕氣地道歉。
坤道為黎月,是個相貌明艷大氣的女修。
兩人交談數句,便往里邊走去。
這一路上,眾人談論了近日之事。
衛鴻這才知曉,此地竟折損了一位修道人!
不知何處來的一頭無形妖魔趁幾位道人宴飲享樂之際悍然殺出,以電閃之勢叼走一位同道。
可憐那道友也是滌身一重境界,半點不能反抗,只是慘叫一聲便沒了聲息。
另外幾人欲上前阻截,也被打傷一人。
而后莫凡與老道、黎聞、黎月尋蹤覓跡追了上去。
莫凡施展道法追索,剛發現端倪,一條肉舌穿空而來,打穿其胸膛。
老道立刻援手,好懸才留下他這條小命。
幾位道人吃夠了冒進的苦頭,連忙回轉莊園,困守不出。
誰知這妖魔好生記仇,來回襲殺數次,道人倒是沒傷著,凡俗甲士死了一地。
難怪初見之時,這幾位道友的神色都不大好。
衛鴻進去見了莫凡,舍下些靈物予他治傷。
剛一見此人,只覺他相貌陰翳,讓人看起來頗有些警惕。
然而,兩人僅僅是言談幾句,衛鴻便放下先前之成見。
這位道友乃是少見的熱心腸道人。
聽衛鴻想要換取他那一門秘傳道術,猶豫了一會兒就允諾。
只是他還提了個要求,要衛鴻先答應。
“莫道友有何事相托,說來便是。若是我能做到,定然盡心竭力相助道友!”
能得一門道術固然是好事,但衛鴻可不敢胡亂應承。
“我與宗天逸道友相交十數載,情深義重,今次他為邪魔所害,我斷不能容忍。”
說著說著,原本還神色坦然的莫凡臉色紅潤起來,顯然是怒火攻心。
他又恨恨道,
“可惜我境界低微,殺不得這孽畜,還落得個重傷的下場。若上使愿為我殺得此僚,莫說一門道術,就是要我修行的根本法門,也可一并拿去!”
他這一言擲地有聲,叫衛鴻甚是驚詫。
這樣講情義、輕利益的修道人,真是不多見。
只是擒殺一妖魔,對衛鴻而言不算難事。
若這妖魔真是得力,哪里會讓這幾位道人還活著。
譬如,衛鴻如要出手針對此地的幾位修道人,一道法光落下就盡數打殺了,根本不可能打得有來有回。
覺著此事不過小事一樁,衛鴻便應允下來。
聽到衛鴻答應他,莫凡大喜過望,強撐著要坐起。
衛鴻見他重傷之身還敢如此強為,扶額嘆息,揮出一道法光托著這位道友
“道友這一手道法真高明啊,哪里像是滌身修行人的手段。”
見著幽深難度的法光,莫凡不由驚嘆,對衛鴻的信心又增了幾分。
他取來書冊強塞給衛鴻,言辭懇切道:“以道友之能,殺那孽物必是手到擒來,我就不藏著掖著,枉做小人了。此書鄙陋,道友若看得上眼,現在就拿去罷!”
素來是衛鴻把法物送與他人,今天這倒反天罡,倒令他感覺煞是奇特。
衛鴻假意推脫幾次,無奈收下這冊道書。
這還沒完,衛鴻剛要走,他又扯著衛鴻袖子讓他留步。
然后絮絮叨叨把這門道書的修行訣竅盡數說與衛鴻聽,半點不作保留。
眼見這位道友如此熱忱,衛鴻也只好又留了會兒,將他的修法體悟記述在腦海中。
此事完畢,衛鴻就在這處莊園住下,看看那頭所謂的邪魔敢不敢來夜襲。
如若恰巧碰上,那就順手殺了。
要是不來,衛鴻就安生修道煉法。
“可惜,莫凡道友這門《圓光顯照》道術不是薪柴,還得靠自己修行啊。”
衛鴻在心中感慨一下,便開始觀讀道書。
今夜很漫長,他課業繁多。
衛鴻得先完成每日的道行打磨,佐以還陽玉液,以內火燒灼尸狗魄的濁質。
而后,他還要煉化《止心格物》。
莊園之中,各人有各人的事,涇渭分明。
老道在熬煉元真,莫凡苦苦養傷。
而那對姐弟卻是閉鎖門戶,又以符箓封禁聲響,進行不可告人的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