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

125.第125章

六零年代好生活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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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禾一臉的尷尬,像是解釋一樣的對喜寶說:“我是大媽。來,叫‘大媽’。”

“媽!!”

見她這樣,張秀禾知道再解釋也沒用,只好嘆著氣端起給毛頭準備的那碗肉糊糊給她瞧:“我有,你自個兒吃。”

兩碗肉糊糊瞧著一個樣兒,又因為毛頭胃口大,他那份看著比喜寶多。喜寶看了看,立馬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扭頭沖著趙紅英說:“吃!”

趙紅英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順手喂了喜寶一勺:“啥時候才會叫奶奶呢?喜寶,來叫奶奶。”

喜寶忙著吃呢,肉糊糊被煮得透爛,雖然里頭只擱了一點點鹽,可味道卻十分的不錯。一口肉糊糊被咽下肚,她趕緊再度“啊”的一聲張開嘴,像極了鳥巢里嗷嗷待哺的小幼鳥。

小半碗肉糊糊很快就叫喜寶吃了個干凈,當然毛頭吃得更快,至于其他人,除了給喂飯的兩人留了肉外,也趕緊一筷連著一筷吃。算算日子,自打過年分的肉吃完后,這還是今年第二回嘗到肉味兒。

至于先前那段小插曲,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所有人都齊齊的選擇了沉默。

也不是真的沉默,等入夜各回各屋后,宋衛國還是說了張秀禾幾句。張秀禾也委屈啊,她真的只教了“大媽”,誰知道喜寶會這么叫的?不過,轉念一想她就樂了,這說明了啥?喜寶跟她有母女緣唄!

最終,宋衛國放棄了給媳婦兒說理,愛咋咋地。

而對面西屋里,宋衛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在宋家老倆口的影響下,他其實并不重男輕女。相反,因為喜寶是他頭一個孩子,他心底里還是挺喜歡的。可惜呀……

袁弟來進屋后,一眼就看到他滿臉苦悶的坐在床沿上,就問:“想啥呢?”

“想喜寶。”宋衛民悶悶的開了口,抬眼看她時,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那已經顯懷的肚子上。

“有啥好想的?”袁弟來扶著肚子走到床沿坐下,“我媽說的沒錯,閨女就是賠錢貨,這才丁點兒大呢,連親媽都不認了,等我老了還能指望她養我?”

“這不是還小嗎?”

“打小就這樣,長大了還得了?老話都說了,三歲看到老,那就是個白眼狼!”袁弟來越說越氣,胸口連帶肚子都起起伏伏的,“從來只聽說爹媽不認孩子的,沒聽說還有倒過來的。這閨女有啥用?得虧我原就沒指望她。”

宋衛民還想勸,可袁弟來卻急急的打斷了他:“你別勸我,我不指望跟著她享福,你也別叫我惦記著她。好歹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可沒對不住她!”

“這不是……算了算了,聽你的,都聽你的。”宋衛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其實他們哥仨性子太相似了,說不過媳婦兒,那就只能認了。

第二天,趙紅英出工時一直在想心事,她昨個兒就琢磨了半宿,回味著噴香的野雞肉。等出了半天工,她就尋了個由頭回家去了,她打算再試試,驗證一下百世善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回家后,趙紅英第一時間摟過喜寶哄她說話:“來,跟奶奶說,喜寶要吃肉肉。”

喜寶剛午睡醒來,睡眼惺忪的望著前方,半天沒吭聲。趙紅英毫不氣餒,又連著教了好幾遍,可喜寶還沒咋的,一旁的毛頭就不干了,憤怒的瞪圓了眼睛,“嗷”的一聲哭了個驚天動地。

“肉!吃肉肉!”喜寶被嚇了一跳,總算把憋了半天的話說出來了。

這可把趙紅英樂壞了,一疊聲叫好,又瞅了瞅一旁哭得厲害的毛頭,順手拎起他玩了一把舉高高:“你說你這啥破孩子,見天的想飛,你倒是自個兒飛一個叫我瞧瞧啊!”

被舉高高的毛頭,一秒破涕為笑,高興的手舞足蹈,遠遠的看去就像是個亂蹦跶的小煤球。

見他不鬧了,趙紅英抓緊時間拎上背簍,匆匆往山上去了。

因為是有備而來,她一上山就往昨個兒那地方去,沒多久就尋到了地頭,可惜土坑依舊,里頭卻并不見野雞撲騰。她還不死心,蹲在旁邊守了好一會兒,見實在是沒有不長眼的倒霉雞飛過來,這才站起來邊拾柴禾邊留意著那頭的動靜。可直到背簍都滿了,也沒有見到一只傻雞。

哪兒出錯了呢?趙紅英百思不得其解,瞅著天色不早了,只能苦著臉慢騰騰的往山下挪。

萬萬沒想到啊,她才走到半道上,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團灰撲撲的東西在山路中間。趕緊貓著腰顛顛兒的跑上去一看,好家伙,老肥的一只野兔子。

四下一張望,她趕緊手腳麻利的撿起肥兔子就往背簍里塞,還特地整理了一下,掩飾工作做得相當完美。做好這些,她立馬腳步飛快的往家里趕。

趙紅英邊趕路邊納悶,兔子入手她就知道已經死了,而且毛上也的確沾了血跡,可因為摸上去還是溫溫的,再說上山和下山那根本就是一條路,要是之前死在那兒的,她能瞧不見?所以,這到底是誰打了兔子擱那兒的?

直到回了家,她也沒想通這里頭的前因后果。不過,甭管究竟是啥理由,反正是賺了。一回生二回熟,雖說家里人還沒回來,可區區一只兔子而已,她一人就能收拾干凈了。

扒皮剔骨,再把兔子肉切成小方塊,留了最肥最嫩的一塊煮肉糊糊。剩余的,則都叫她下了鍋,打算炒個菜再做個湯。

等家里人回來時,飯菜都已經做好了,老樣子的紅薯稀飯配干餅子,還有一大碗的冬瓜兔肉湯,和一盆土豆燜兔肉。

素菜葷做是這年頭的習慣,畢竟肉太稀罕了,跟素的炒一塊兒不就顯得份量多了嗎?再說了,鍋邊素也是很好吃的。

聽說又是上山拾柴撿到的,宋家人看趙紅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全生產隊上下那么多人,會去山上拾柴禾的人就更多了,也就她了,撿個柴禾都能弄到肉。可真能耐啊!

趙紅英才懶得跟這幫傻貨解釋,她忙著喂喜寶呢。偏偏喜寶聽著動靜就探頭探腦的找人,等看到張秀禾時,忙沖她招手:“媽!肉!”說著,又指了指桌上的那碗肉糊糊,“吃吃吃。”

“喜寶你別忙了。”趙紅英微微有點兒醋意,不好對喜寶兇,就扭頭沖著兒子兒媳怒道,“還愣著干啥?吃啊,別叫人聞著味兒摸過來了。趕緊的!”

兔子肉聞著就比雞肉香,尤其這只兔子肥得流油,不像野雞吃起來口感柴柴的。被香味所勾引的宋家人,忙不迭的沖到飯桌前就開動,就跟餓了好幾年一樣。

偏生,這里頭有個人反應格外得奇怪。

袁弟來伸手拿了個干餅子,掰下一塊放到紅薯稀飯里泡軟和了再吃,一口接著一口,吃的倒不慢,就是完全沒往兩盤肉上瞧一眼。她身邊的宋衛民拿手肘捅了捅她:“吃肉啊!”見她沒啥反應,趕緊動手挾了兩塊擱她碗里。

不想,袁弟來立馬就給挾了回去,低聲說:“我不吃。”見宋衛民一臉的驚訝,她又添了一句,“懷孕時吃了兔子肉,生的孩子會長兔子嘴。”

還有這種說法?宋衛民有些懵,其他人聽到這話的也愣了愣,不過沒人把這事兒放心上,愛吃不吃,不吃他們吃。

偏這時,袁弟來似是心里有些不平,就嘀咕了一句:“咋就不是雞呢?”

聞言,趙紅英一個眼刀子就甩了過去。

袁弟來下意識的就捧住了肚子:“媽……”頓了頓,她到底沒忍住問出了心里的疑惑,“你這是上哪兒撿的?”

“問這個干嗎?你還打算回娘家告密啊?”趙紅英臉子一拉,怒道,“這事兒都給我爛到肚子里,誰干出去說,就滾回娘家去!”

同為兒媳的張秀禾和王萍眼觀鼻鼻觀心,橫豎她倆的娘家都離得遠,有這閑工夫解釋,還不如多吃兩塊肉壓壓驚。而宋衛國和宋衛黨吃了幾塊解了饞后,就忙著給幾個孩子挾,還叮囑慢慢吃,別噎著。

趙紅英掃視了一圈,很快就發現除了老三倆口子外,其他人都忙著呢,頓時翻著白眼催促著:“咋還沒吃完?趕緊的,回頭記得把嘴抹干凈,免得叫人瞧見了。”又瞥了一眼捧著肚子面露驚悚的袁弟來,“咋了?真以為懷了孩子就成祖宗了?不吃就回屋歇著,敢回娘家說這事兒,就別再回來!”

真不是趙紅英小題大做。

這年頭,一草一木都是屬于國家的。平時,上山拾點柴禾倒是沒人舉報,可野味就不一樣了,每個生產隊都有分配下來的任務,逮著野味后,正確的做法是上繳隊里,然后給算工分。私底下分了吃,卻是屬于挖社會主義墻腳的。

這也是為啥,她昨個兒特地往隔壁送了半碗肉的原因。橫豎吃都吃了,上了賊船就別指望再下來。當然,今天她沒送,隔壁聞著味也只會當是昨個兒沒吃完,畢竟一般人咋樣都想不到,還有人能連著兩天撿到野味的。

當天晚上,等夜深人靜時,趙紅英忍不住跟老宋頭咬耳朵:“咋樣?你現在知道我沒說錯了吧?喜寶呀,就是百世善人投的胎。”

老宋頭還是有點兒不信,好半天沒吭聲,趙紅英都快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才滿是狐疑的問:“真有那么邪門?”

“會說話嗎?能說點兒好聽的嗎?”趙紅英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你吃的時候咋不說那么邪門呢?不然你以為兔子是哪兒來的?就我這樣,還能打到兔子?我能跑得比兔子快?”

吃飽了容易犯困,這會兒老宋頭是真的有些倦意了,他惦記著明個兒還得早起呢,實在是不想跟老妻爭辯這些,只能憋捏著鼻子認慫:“嗯嗯,你說得對。”

這下,趙紅英終于滿意了,老宋頭也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也許聽媳婦兒的話,才是老宋家最大的特色吧!

再后來,他娶了媳婦兒生了兒女,這天傍晚,他兒子宋強突然跑到跟前告訴他,屋后的老樹長出了果子來。

剛吃完飯的宋家眾人都湊到屋后來看熱鬧,結出果實的有兩棵樹,據趙紅英所說,那是兩棵橙子樹,可惜因為之前從沒結過果子,早先都沒人信她的話。得虧她威信重,沒人信也沒人敢跟她正面硬懟。

這會兒,仔細瞧了瞧兩棵樹,見上頭的果子雖然還沒成熟,可瞅著數量卻不少,趙紅英樂得眉開眼笑的,倒不是稀罕這點兒果子,而是想著老天爺果然疼她,一點兒也沒騙她,喜寶來了家里的日子好過了不說,連屋后多年沒啥動靜的老樹都結果了。就算果子本身不值當啥,可這年月啥東西都缺,多一種吃食換換口味也好。

比起家里大人們的感概和驚訝,幾個小孩子的想法就簡單多了,無非就是想吃而已。

孩子里頭年歲最大的強子,前兩天就已經知道自己九月里要去上學的事兒,深知好日子沒幾天的他最近別提有多鬧騰了,這會兒更是纏著他爸,非鬧著要摘果子吃。

宋衛國抬頭瞅了眼掛在枝頭青澀的果子,還沒吃到嘴里就感覺到了一股子酸意,低頭在強子腦袋上呼嚕了一把,沒好氣的說:“吃啥吃,還沒熟呢!”

強子不樂意了:“那等它熟了,我還不得上學去了?”

“那也不能吃青果子!”宋衛國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兩棵歪脖子樹,到現在,他還有些不大相信老樹結果這事兒。

這時,趙紅英發話了:“把強子、大偉給我看牢了,不準叫他們上樹摘果子。誰敢胡鬧我就打斷……他爹的腿!”

宋衛國和宋衛黨聽得心里拔涼拔涼的,沒等他倆開口,就聽趙紅英又道:“去問問隊上誰家養了狗,替我討一條來。省得到時候果子熟了惹來了不開眼的賊兒。記得,只要土狗,吃得少長得兇,叫起來也夠嚇人。到時候往屋后一撂,看哪個不要命的敢來!”

親媽都這么說了,他們還能咋樣?宋衛國先點了點頭,還想問仔細點,就見親媽轉身回前頭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往自個兒那屋去的。

趙紅英是去看喜寶的,幾個月大的小嬰兒本來就是一天一個樣兒,感覺稍微疏忽了點兒,就一下子長大了。又因著這些日子都是張秀禾在帶孩子,她只見天的往她那屋里鉆,摟上喜寶就是一陣心肝寶兒。

喜寶已經快兩個月大了,因為養得精細,完全不像隊上其他孩子那樣黑乎乎臭烘烘的。她的皮膚白皙得很,臉上身上連胳膊上都是一團團的軟肉,尤其兩條小胳膊,跟白蓮藕真沒啥區別了,趙紅英還特地往她的小手腕上綁了條祝福的紅繩,盼著她平安長大。

“唉,擱以前怎么說也得給喜寶弄個小銀鐲、木牌牌啥的,這年頭就不成了。”趙紅英頗有些失落,卻是不單是那些祈福用品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標簽,像洗三滿月百日之類的,也不允許大辦,當然自家小聚是無所謂的,卻不能邀請親朋好友,這叫啥事兒!

一旁的張秀禾勸著:“弄點兒好吃好喝的,不比這些實惠?等到過年,喜寶就能吃其他東西了。”

“也是,我得想法子多弄點兒喜寶能吃的來。”趙紅英一想,到過年喜寶也才半歲,能吃的東西太少了。就是來年,估摸著也就像小米粥、雞蛋黃之類的能入口了。雞蛋家里倒是有的,別人家舍不得吃,都囤起來去供銷社換鹽,老宋家自打去年起,所有的雞蛋都叫倆兒媳婦兒分了吃。到明年,倒是可以都留著給喜寶。可惜上頭有規定,每家每戶最多只能養三只雞,要是能養多點兒,不光能自家吃,還能捎到城里去賣呢。

當然,這也僅僅是想想而已,自家吃無所謂,買賣可是犯了大忌諱的。

趙紅英正盤算著,懷里的喜寶忽的“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她不禁跟著一笑:“咋了?喜寶也想趕緊長大,吃好東西?好好,奶奶叫你大伯他們努力干活賺工分,叫你四叔在部隊里好好訓練賺津貼,叫你小姑多攢些副食品票……好不好?喜寶你啥都不用管,乖乖吃奶快快長大。”

小孩子長得再快,那也沒老宋家屋后歪脖子樹上的果實長得快。

明明之前瞧著還全是青澀,沒過幾天再一看,不單長大了一圈,數量也更多了,就連顏色都開始由青轉黃了。大人們還不算太激動,小孩子們卻是完全受不起誘惑。強子和大偉這幾天哪里都不去,見天的守在樹下,倒是不用擔心被外人惦記了。就連幾個小姑娘,就是春麗、春梅和春芳,她們仨都忍不住趴在靠屋后的窗上眼巴巴的瞧著,尤其是才兩歲的春梅,好幾次都忍不住拿手放在嘴里,哈喇子吧嗒吧嗒的留下來,弄得春麗老幫她擦口水,擦得下巴都泛紅了。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因為物資短缺,小孩子才會饞成那樣嗎?要說起來,紅旗公社靠南邊還有做大山,離他們第七生產隊當然遠得很,可大人們要去一趟也不算難。問題是,前些年大煉鋼鐵時,砍了太多太多的樹,連果樹都沒能幸免于難。再說了,山上的東西那也屬于國家的,作為社員是萬萬不能挖社會主義的墻腳。

所以,可不就苦了小孩子們?

等又一個月后,眼瞅著有一兩枚早熟的果子看起來像是成熟了,趙紅英叫人上去摘下來,洗干凈切成小塊,叫家里人都嘗嘗。

強子第一個張嘴,然后“嗷”的一聲跳起來,齜牙咧嘴的樣子就跟吃了毒藥一樣。不過,興許毒藥的味道都比這個好,因為這橙子太酸太酸太酸了……

再酸也舍不得丟掉!強子只抽著腮幫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吮著,哪怕酸得他眼睛鼻子全擠到一塊兒了,仍然不肯放棄。看他吃成那樣,他媽張秀禾都沒敢下嘴,愣了一下后,把自個兒手里的一小塊也塞給了強子。

兩棵橙子樹今年結出的果子是真不少,味道吧,一開始那真是慘不忍睹,不過又捱了一段日子后,酸味淡了很多,哪怕仍舊不甜,那總歸是能入口了。關鍵是,數量太多了,而且賣相也好得很。

一句話,光看它的外表,絕對想象不出它有多難吃。

趙紅英嘗過一次后,就徹底放棄了,哪怕橙子能放挺久的,她也不打算留著。反正喜寶又不能吃,再說哪怕能吃好了,她也舍不得叫喜寶吃這么酸不溜丟的東西。吃塊糖不好嗎?起碼能甜甜嘴。

不過,等真把果子摘下來后,趙紅英還是認真的分了起來。給菊花送一籃子去,她大哥趙滿倉也不能忘了,隔壁小叔子家也要分點,再有就是已經看好的有狗的那戶人家,意思一下送幾個總是要的。

可憐宋衛國,他先是被親媽指揮著上樹挑已經熟了的橙子摘下來,又被要求往縣城里菊花家去一趟,還有說好了抱狗的那戶人家。好在他舅家和叔家離得近,用不著他去,可就算這樣他也仍舊被親媽使喚得團團轉。

當然,哪怕去掉打算送人的這些,剩下的還有不少,更別提屋后樹上還有不少尚未成熟的,絕對夠家里的孩子禍霍的。

挑賣相最好的拎了一籃子,趙紅英親自往趙滿倉家里跑了一趟。這果子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兒,關鍵這代表著她惦記親哥。正好,趙滿倉還真就吃這套,一看到親妹子拎了一籃子黃橙橙的果子過來,立馬就開始回憶當年。

話說多年前,他們這一帶鬧了很嚴重的饑荒,所有人都在熬日子,別說粗糧了,那是連樹根、觀音土都忍不住吃下肚的年代。

“……那時候日子過得真苦啊!咱們老趙家,原本有八房人,幾十口人,現在你再看看,我和你姑,還有你紅霞堂姑,再就只剩下隔壁你栓子叔和貴子叔了。”一提起往事,趙滿倉就紅了眼睛,拿手在兒子趙建設肩上重重的拍著,“你姑人好啊,自個兒去啃那樹根,把半碗粥給我喝了。要不是那半碗粥,我能活下來?還能有你這個小兔崽子?建設啊,你要對你姑好啊,你要知道記著這份恩情啊!”

趙建設他老爹是真正的打小干苦力啊,那巴掌啊,一下就能把他拍矮一截,幾下之后,他只覺得自個兒的心肺都快要被拍出來了:“嗯嗯,我記著呢,記得!”

“你小子要是敢忘了,我一定打死你!”

“忘不了忘不了……”趙建設被拍得都沒脾氣了,連聲討饒,好半天才從老爹的魔爪下成功逃生,完了他還得把他姑送回去,明明兩家相隔不遠,他得騎著他那大紅旗把他姑送回家去。這造的什么孽啊!

相對于趙滿倉的感激涕零,隔壁家顯然要淡定多了,畢竟兩家就隔了一堵墻,屋后那頭更是一目了然的。趙紅霞老早就知道趙紅英家的橙子樹結果一事,剛開始她還盯著自家的果樹看,可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到有丁點兒結果的跡象。

對于趙紅霞的失望,趙紅英絲毫不以為然,這要是誰家老樹都能結果,還怎么顯出老天爺疼她呢?百世善人的奶奶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當得了的。

又兩天后,一只嬌憨可愛的小奶狗被宋衛國抱了回來。

趙紅英過來瞅了一眼,本打算叫強子幫著照顧的,可他和大偉上個月就一道兒去上學了,想了想,干脆就丟給了春麗姐妹幾個。春麗得了這活兒,高興得很,她還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小黃。

見家里的孩子都有事兒干了,趙紅英難得大方一回,吃晚飯時宣布,只要幾個小的聽話不惹事兒,家里剩下的果子就都分給他們吃。當然嘍,要是有人敢瞎胡鬧,啥都別想吃,吃個屁!

連威脅帶利誘的,小孩子們就沒不老實的。這下,除了還在襁褓里的瘌毛頭和喜寶外,老宋家所有人都有事兒干了,家里立馬變得井井有條了。

而其中,又以張秀禾最忙活。

這也是沒法子,出去賺工分總有收工的時候,干家務活那也有結束的時候,上學也會放學,照顧小狗就更不用說了,本身就是以玩鬧成分居多的。唯一只有張秀禾,一天到晚,就連夜里睡覺都得起來幾趟。

她本人并不覺得有什么,這些年來她都已經習慣了,尤其相對之前而言,她從照顧五個孩子,變成了現在只需要看著倆,還覺得松快了不少。再一個,瘌毛頭雖然不大好帶,可喜寶卻是當真乖巧得很,加上她天天雞蛋面條小米粥的,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坦了。

可她男人不這么想。

宋衛國想起他媳婦兒好像自打嫁給他以后,就一直在不停的忙活。懷孩子、生孩子、奶孩子、帶孩子,春耕秋收還要下地賺工分,平時也得忙活家務,當真就是一年到頭沒個閑下來的時候。好不容易前頭幾個大了,又來了個難伺候的瘌毛頭,可好歹那是親生的,都生下來了,總不能不管吧?結果,還來了個喜寶。

喜寶天生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憑良心說,宋衛國挺疼這個侄女的。可再疼也不能叫他媳婦兒受那么大罪吧?小孩子本來就難帶,尤其是這種剛出生不久的。別的就不說了,光是夜里起來喂奶就夠折騰的了,白日里還得抽空洗衣服洗尿布,簡直就是把他媳婦兒當老牛使喚。

一想到張秀禾一天到晚都是連軸轉的,可老三倆口子卻是一下工就歇著啥都不干,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宋衛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干脆找了個機會,把老三給堵了,誓要問個清楚明白。

“衛民。”沒給老三發問的機會,宋衛國開門見山的說,“我說,你們倆口子到底是咋想的?真就把喜寶丟下不管了?到底是誰的閨女來著?”

宋衛民被問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說:“這、這不是媽說的……”

“對,媽說的,叫我媳婦兒幫著喂孩子。可媽她沒說,把喜寶給我們家當閨女吧?你自個兒說說看,從孩子生下來到今天,你倆干過啥?”

嚴格來說,喜寶剛出生那會兒,還是袁弟來喂的奶,可趙紅英擔心她沒帶孩子的經驗,所以除了喂奶那會兒,旁的時候都是由趙紅英帶著的,就連晚上也是跟著老倆口睡的。后來,張秀禾接了喂孩子的活兒,順手也把旁的事兒一并接過去了。從那以后老三倆口子就輕松了,啥事兒都不管,連孩子都沒來看過一眼。

宋衛國真的很想問問老三,有你這么當爹的嗎?

被問到了眼前,宋衛民也是有點兒懵,他是真不知道帶孩子有多辛苦,身為家里的老三,前頭哥哥后有弟妹,他又早早的被親媽打上了蠢笨的戳,所以家里人對他的要求一貫都是老實待著沒惹事兒。因此,哪怕下頭有弟妹,他也沒親自照顧過。想著,養孩子還不容易?他當時就保證道:“大哥你放心,回頭我就叫弟來把喜寶抱回來。就是吧……我怕媽不放心。”

說到這里,兄弟倆都沉默了。

趙紅英為啥那么疼愛喜寶,宋家只怕除了老宋頭外,沒人知道真相。反正他倆是肯定不知道的,就是覺得納悶,又因為親媽太能耐,倆人不約而同的跳過這個話題,單說喜寶這事兒。

宋衛國說:“誰天生就會帶孩子?不會帶還不能學嗎?敢情你倆往后都不打算生孩子了?還是說,生了繼續丟給你嫂子養?”

就算宋衛民他再傻,這會兒也聽出話里的火藥味兒了,忙不迭搖了搖頭:“咋可能呢?我看,還是把喜寶抱回來我們養吧,橫豎就是個丫頭片子,養著養著,不就會了嗎?”

話是這么說的,可這話推脫的意味太明顯了,宋衛國當時就沒好氣了:“別搞得好像是我非要把喜寶趕出來一樣。那是你女兒,本來就該你們倆口子養著她。再說了,不會帶孩子,還能不會洗尿布?啥事兒都不管,撂開手自個兒歇著去了,這算啥?管生不管養?那你們干脆別生!”

“我……對不起了,大哥。”宋衛民沒想到他都愿意把喜寶抱回來了,還能被堵成這樣,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干脆認慫了。

宋衛國想想也不能把他給逼死,只最后說了一句話:“不是當大哥的說你,你媳婦兒成天該惦記的不惦記,不該惦記的老惦記,你也該管管了吧?”

“好,都聽大哥的。”宋衛民被說得面紅耳赤,終于徹底服了軟。

這廂,宋衛民去找他媳婦兒了,那廂,宋衛國覺得自己總算干了件能耐事兒,心下得意得很,轉身回屋就找張秀禾顯擺去了。

屋里,張秀禾剛給毛頭喂完奶,正抱著他在屋里不停的走動著,這孩子就這點不好,吃飽了就非要人抱著到處走,一放下就扯著嗓門嗷嗷大哭,比他幾個哥哥姐姐難帶多了。

結果,這邊剛哄得差不多了,她就聽了她男人復述的話,好懸沒原地爆炸。

把毛頭往宋衛國懷里一塞,張秀禾沖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你啥意思?我自打嫁了你,家里家外都是我操持的,還給你生了四個孩子,哪里對不住你了?好不容易過了兩天好日子,你就上趕著來拆臺?就這么見不得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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