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里,南宮無雙的臉色此刻非常難看,他一杯接著一杯將手中的酒飲盡。坐在不遠處的如煙,長發垂肩,正在用手中的古琴彈奏《鳳求凰》,看著如同畫中走出來的傾城美人。
杯中的酒微微苦澀,他心里愈發煩躁,這個煩躁的原因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的死對頭胡斐。
想到這個名字,他渾身氣得顫抖,他身為南宮燕唯一的兒子,從小天賦異稟,在各方面他都秉承著要超過父親的理念,他一直都認為掌門之位肯定是屬于他的。
沒想到,胡斐出現之后,一切都變了,想到這里,南宮無雙突然將手中的酒杯狠狠捏碎。
“公子為何生氣?”如煙的琴音戛然而止,坐在他對面,一副清冷的表情說道。
“有你這位美人相陪,還有什么能讓本公子生氣?”南宮無雙聽到此話后,似乎恢復到以往的神情,眼神飛揚,十分自信地回道。
“暮雨之女一直都沒有找到,你父親所說的懸明畫也沒有在京師現身,鬼派,好像有些名不副實吧。”如煙突然抬頭看著南宮無雙的眼睛說道,南宮無雙聽了,感覺如煙話里有話。
南宮無雙站了起來,走到了如煙身邊,他雖然今年只有十五歲,但個子已經長得像一個成年人,他環著如煙走了一圈,若有所指地說道:“聽說晉王找過你兩次,你就敢這樣子跟我講話了,這個晉王,果然不簡單。”
如煙聽到這個名字,把臉撇向一邊,依舊清冷地說道:“他來找我,只跟李氏父子命案有關。”
“你只見過李拙兩次,他雖對你有意,但你卻并未花什么心思在他身上,反倒是一直想查出百花樓的主人是誰,沒想到這個晉王來了,你卻上了心。”說完,南宮無雙朝如煙的酒瓶里倒了一些酒,不多不少,酒杯十分平整。
如煙似乎是被人戳中了什么心底的秘密,她手扶著古琴,沒有講話。
南宮無雙用手撥了撥琴弦,“崩”的一聲,尖銳入耳,他略帶狠厲地說道:“你現在還是我鬼派的人,少跟我玩這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戲,你要是覺得攀上了根高枝,就想把我甩掉,簡直是癡人說夢。”
如煙感到后背一股涼氣,但她的表情依舊帶著一絲倔強,她說道:“南宮公子當時的承諾,兌現了么?說要為小五報仇,可實際上呢,濫竽充數,以為找了個人頭,就讓我當做是刀疤鬼別傷,你真的以為我姜暮靄好騙?”
“信不信由你,”南宮無雙聽到此話后臉上毫不在意,他說道,“你還是想想你現在的處境吧,除了依附鬼派,你別無選擇,別以為晉王殿下心里有你,男人的心思,都深著呢。”
說完就大步離去,他確實,心底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
燭火下的如煙,仿佛如定住一般,她眼神看著古琴,心思卻飄到了別處,她的確是對景予動了心思。
上次相遇后,景予來這里找過她,喝過兩次悶酒,但也僅僅只是喝悶酒而已。
他看起來十分獨孤,似乎是把這里當做了一個小小的停泊的地方,但如煙知道,他的眼神看向遠處,心思完全不在自己這里,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個見過一面的故人。
究竟是哪個姑娘,會讓這位冰冷的晉王殿下動了情,如煙心底,十分想知道,這種情愫是羨慕,還是嫉妒,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如煙心想,她從來就沒有資格。
南宮無雙剛走出去,一位看似書生打扮樣子的人跟在他身后,輕聲說道:“掌門,有人冒充鬼派人士拐賣少女。”
聽到此話后,南宮無雙立馬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看向木清,他是鬼門的北長老,年歲未滿三十,但幾乎等于他的師傅。
木清繼續說道:“我昨天收到的消息,寧翊在京師城外,捕獲了一起外地少女拐賣案,據說,作案的人,來自鬼派。”
“哼,這種下三濫的事情我們鬼派怎么會去做。”南宮無雙的表情并沒有多生氣,反倒有一種獵物來了的快感。他問道:“有沒有辦法查出他們是誰?”
木清想了想,搖搖頭說:“目前還沒有辦法,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些人被發現之后,就咬毒自盡了,他們的衣著打扮和武功套路幾乎跟鬼派一模一樣,我們門派本就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太好,現在京師的輿論都對我們鬼派不利,我估計,官府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行動了。”
“來就來,我怕過么?”南宮無雙突然挑了挑眉,向深夜黑處飛了過去,看來,現在重要的事情不是找胡斐,而是找到這群誣陷鬼派的人。
木清看他還是如此自信的樣子,只好搖搖頭,跟在了他身后。
京師大理寺
大理寺卿楊開此時頗有些愁眉不展,他用手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書桌,最近京師又開始不太平,草草結束李氏父子被殺一案后,接連又出現了蘇州鹽務貪污一案,和京師外地少女失蹤案。
他正在愁,這兩個案件,如何分配?
思來想去,他提起筆,決定請奏上面,說自己年歲已老,經不起長時間的奔波,不如讓江秉去蘇州審理鹽務一案,自己則留在京師,徹底調查京師外地少女被拐一案,還在表奏上特意強調了一下,外地少女失蹤,全國嘩然,人心惶惶,若不查出兇手,恐怕民眾將無寧日,人人都擔心姐妹、女兒失蹤。
上面倒是沒說什么,立馬就批準了。
楊大人收到回復后,心中一陣得意,蘇州鹽務貪污一案,說大也大,說笑也小,關鍵是看江秉怎么查。
底下的人收一萬兩白銀一年,那么頂上的可能收到的更多,最頂上的,更是貪得無厭,蘇州鹽場只是開了個口子,這往下拉,不知道會牽扯到多少人,若是一不小心,冒犯了其中的朝中大員,他們可不是吃素的。
楊開嘴角微微一笑,為自己的英謀決斷感到開心,他已經年近六十,再做不久,便可以告老還鄉,安享他的晚年生活,連宅子他都置辦好了,但他兒子才去了翰林院,若自己在這個時候,將一些人得罪了,恐怕兒子的官場將受到影響。
另外一個原因,自己跟江秉已經在臺面上不和了,此人心底十分不滿自己對李氏父子的案件定性,既然如此,而不派他出去鍛煉鍛煉,免得整天跟自己唱對臺戲。
江府第二天,江秉邊收到了朝堂的任命,派朝中內閣大臣龍圖和他,同往蘇州,徹底調查蘇州鹽務貪污一案,務必審理清楚,按罪處罰。
梨落和哥哥淞明有些依依不舍地送江秉出城,江秉只交代了他們兄妹幾句,便隨著隊伍匆匆離開,他心底,多少對他們二人是有些愧疚的。
本來梨落想跟父親說一下王小月的事情,但父親已經被調到蘇州查案,若自己主動冒頭,怕是不妥,更何況,王小月的事情她還沒有完全求證,若匆匆拋出來,只會適得其反。
哥哥學業緊張,送完江秉后,便趕回學院了,梨落能夠感覺得到,哥哥身上給自己背了很重的負擔,梨落之前悄悄向他打聽過林崇一的家世,之所以能在她們面前說出林崇一的家世,也是多虧了自己的這位哥哥。
京師,謝雨樓。
送別完哥哥后,梨落匆匆朝謝玉樓趕去,師傅差人送來消息,有要事相商。
李青松最近是心情超級不爽,因為逍遙門的人居然沒有通知自己就回去,留他一人在京師,美其名曰,為了鍛煉自己。
這跟鍛煉根本八竿子打不著,而且這群人,實在是過于摳門,走的時候,一個銅板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他都窮得要去要飯了。
他雖然非常生氣,但也無可奈何,正當他為生計發愁的時候,玉鼠找到了他,說要跟他一起合開鏢局,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正一鏢局。
李青松問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師傅,開鏢局確實不錯,但我們沒有銀錢啊。”
玉鼠有些神秘地對他挑了挑眉說:“我有!”
梨落趕到謝雨樓的時候,玉鼠和李青松正在沏茶后,梨落問道:“師傅,突然找我,是有何要事相商?”
玉鼠表情出現了少有的嚴肅,他回道:“梨落,我想開鏢局,一些小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協助我。”
“開鏢局?”梨落幾乎驚得發出了聲音,“師傅怎么會突然想開鏢局?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這些世間俗物么?”
玉鼠表情嚴肅地回道:“我當年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罪過,如今我要為這個罪而贖罪。”
梨落突然想到什么,問道:“師傅說的,要贖罪的人,可是秋娘?”梨落的腦海里,玉鼠為人一直坦坦蕩蕩,若真是要為什么贖罪的話,應該只有上次提到的那人。
玉鼠點點頭說:“沒錯,就是秋娘。秋娘是我的同門師妹,當年我走的時候,她懷了我的孩子,秋娘家本是山底下的大戶人家,管教極為嚴格,知道自己懷孕后,她知道自己的爹娘肯定不會放過他,就假裝說自己愛上了別人,讓我走,我當年太年輕了,只當是秋娘移情別戀,沒有看清楚秋娘的用意,走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讓秋娘一個人苦苦等了十五年。”說到這里,玉鼠內心似乎充滿了沉淀的傷痛。
“這個消息是寧翊告訴你的嗎?”前不久,師傅選擇和寧翊合作,再加上朗清風跟自己提到過秋娘這個人,梨落便隱隱猜出了些什么東西。
玉鼠回答說:“沒錯,就是寧翊告訴我的,他消息很靈通,查到了秋娘的住所,還提到了我那個孩子。”
“孩子是朗清風?”梨落睜大眼睛問道,想起朗清風那個古怪的性子,但細細看他的眉眼長相,確實與玉鼠有幾分相似。
玉鼠點點頭。
“那師傅為何要開鏢局?”梨落不解道,“國師大人不肯與您相認么?”
玉鼠嘆了一口氣說道:“瀟灑習慣了,才知道原來什么事情,都是要還的,他對我提了條件。”
“什么條件?”梨落問道。
聽到這里,李青松打給也聽出了一些東西,他此刻也很好奇這個條件什么。
“三年的功夫,賺一萬兩白銀給他。”玉鼠輕聲說道。
但聽到這個數字,梨落和李青松都有些目瞪口呆。
李青松是完全感覺自己進了賊窩,梨落也差不多同樣感受,這個國師,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我已經答應了。”玉鼠說完,一臉輕松地喝了口茶。
李青松覺得自己一向跟錢的緣分不大,他現在好想暈過去,或者,干脆,偷偷跑回昆侖山。
“師傅,這個國師是不是有意在為難你?”梨落問道。
玉鼠搖了搖頭,有些感嘆道,“其實吧,我這個人我也知道,一生瀟灑閑逸慣了,想到哪出是哪出,當年跟著師傅學盜墓,后來又金盆洗手去做一些劫富濟貧的勾當,再后來就干脆在江湖上瀟灑,一直活得無拘無束。”
想起這些時光,玉鼠臉上一陣苦笑道:“梨落這是不對的,人生在世,要有責任,不能只為自己而活,我活到這么大,是朗清風,教了我這個道理。其實,一開始聽說他姓朗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了。”
梨落知道,師傅的本名叫做,朗目。
“那問題是師傅怎么樣才能夠賺足這么多的贏錢呢?”梨落有些擔憂的問道。
玉鼠回道:“我應該感謝寧翊這個人,上官家族的人一直都在找我,都被寧翊給擋下了,而且如果不是寧翊告訴我的話。我都不知道這些年,秋娘都在一個人默默等我,她雖然已經去世了,但等我賺足了這些贏錢,我就回潤州陪她。當時我離開地那么決絕,讓她被家族里除了名,一個人在鄉間養著朗清風,受了不少苦,是我對不住她,是我對不住她。”玉鼠的臉上突然滿臉悲傷,他很愧疚,愧疚這么多年了,都未曾回頭去看一看,當初的那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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