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月，聽說了嗎？我們要換新老師了。”喬佳月現在已經沒坐在三位兄長的中間了。
她的左手邊是喬宏遠，右手邊是最近走得比較近的小姑娘，那是高玉蓮家的孫女，喬秋月。
因著兩人名字都帶月，她認為她們很有緣分，就纏上了喬佳月。
喬佳月不愛說話，不愛跟人打招呼，有些兒孤僻，大部分人都不喜歡這樣的小孩。
但是喬秋月恰恰相反，她臉上一直掛著熱情的笑，嘴巴也很甜，哄人很有一手。
一不留神，喬佳月就發現自己多了個所謂的好姐妹了。
對于喬秋月，喬佳月并不討厭，對方熱情似火，世界在她的眼里都是美好的，沒有邪惡，與她相處，讓人很放松。
“嗯，你從哪里聽說的？”喬佳月分神地想，她怎么都不知道要換老師了？阿爸沒說啊。
“我聽陳大隊長說的，他媳婦孩子要來我們大隊，到時候就讓他媳婦來當老師。”
喬秋月趴在喬佳月的肩膀上，低聲說著，再看她的表情，一副得意樣，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好似在說：快表揚我吧！
“真的假的？”喬佳月看著講臺上的李淑華，說真的，她上課一板一眼，無趣不說，偶爾還會講錯。
“真的，其實我希望新來的老師會唱歌，我想學呢。”喬秋月側著頭，瞇著眼，又不知想什么事情去了。
喬佳月托著下巴，盯著李淑華頭頂的灰云看，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下的云咒停留在人的頭頂，偶爾會變成一些奇怪的形狀。
下課后，喬秋月一把拉著喬佳月就跑，“上課真沒意思，佳月，我給你唱首歌吧。”
喬佳月心不在焉地點頭，視線落到前方的喬宏牧頭上，他今天頭頂的一朵小烏云，看來要倒霉呢。
喬秋月輕柔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喬佳月抬頭望著天，又走神了。
放學后，喬秋月挽著喬佳月的手臂，央求著她跟她去山上采野果子。
喬佳月猶豫了下，同意了，回想父母最近的態度，他們對自己新得了個小伙伴好似很高興，既然如此，那就去山上玩吧。
初秋的野果子并不少，喬秋月的運氣很好，采了不少，分了喬佳月一捧。
捧著這些野果子，喬佳月聽著一旁喬秋月嘰嘰喳喳的聲音，也不覺得煩，嗯，多了這么個小伙伴挺不錯的。
“嗯？佳月，你聽到啥聲音沒有？”喬秋月停止了講話。
她皺了皺眉頭，辨認了下聲音的方向，拉著喬佳月翻過眼前的小山包，就看到這山坡下面蹲坐著一個人，正抱著雙腿在哭。
喬佳月掃了一眼，是林絲絲，她看起來好像比之前還要瘦了。
照理說，林絲絲掌握了草菇的種植技術，不說待遇提高，但也不至于降低吧？她在哭什么？
喬佳月轉身要走，她懶得多管閑事。
林絲絲烏云罩頂，可見她最近運氣不咋好。
然而喬秋月已經樂顛顛地跑上前去，“林絲絲，你哭什么？”
林絲絲睜著紅腫的眼睛看著喬秋月和喬佳月，并不說話。
她的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青青紫紫的，半邊臉腫得老高，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打過的。
“有問題你去跟你們生產隊長說，讓他為你做主。要不找婦女主任，她專管婦女的事的。”
“沒人會管我的，我為什么沒死呢？”林絲絲繼續哭，聲音沙啞，聽得人更難受了。
喬佳月揉了揉手臂，看著還往林絲絲面前湊的喬秋月，她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死了多不好，再也看不見那太陽星星，看不見這花花草草，聽不見那鳥兒歡唱，真是太可惜了。再說了，沒人管你，你可以自己管自己啊！”
“我奶奶說了，婦女也能頂半邊天，當然能自己管自己了。”喬秋月拍拍林絲絲的頭，又抱抱她，“乖，聽我的，回去吧。”
林絲絲似乎被喬秋月的舉動給驚呆了，從來沒人這么跟她說過話，還不嫌棄地抱她。
喬佳月歪著頭，看著喬秋月跟林絲絲的互動，再看林絲絲頭頂的烏云動了動，顏色有變淡的趨勢。
難道林絲絲真的想要自殺？
剛才她頭頂的云是什么樣子來著？
喬佳月覺得，或許她不該忽略這個云咒，她不僅代表了一個人當下的運氣，甚至很可能隱藏著某些心理、精神狀態。
“謝謝你不嫌棄我，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恩情的。”林絲絲擦擦眼淚，堅定地說道。
“只有你自己嫌棄自己別人才會嫌棄你呀
！”喬秋月笑著自己的道理，往林絲絲手里塞了一把野果子，“快吃吧。”
喬佳月瞄著喬秋月頭上的灰云，顏色比其他人要淡，呈灰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喬秋月頭上的云剛才好像翻滾了下？
“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想死，以前是沒法，現在山上都是野菜，還能餓死不成？”喬佳月上前，諷刺地說道。
前世，她那么痛苦，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也從未想過要去死。
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只要有吃的，還有什么比饑餓更可怕？
喬秋月拉著喬佳月的手，“對，絲絲，別看佳月說話不好聽，她這是關心你呢。”
喬佳月木著臉看向喬秋月，她從哪里得出自己是在關心林絲絲的結論？
林絲絲扯了下嘴角，覺得臉疼得厲害，被繼兄繼姐、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打，似乎也沒有那么難受了。
在不能脫離這個家之前，她還是降低好自己的存在感吧，那些人早就學會了草菇的種植法子，自己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想著，林絲絲朝喬佳月和喬秋月深深彎了個腰，“謝謝你們。”
喬佳月看著林絲絲挑著蕨草走遠的背影，她低下頭，改變的或許不只是自家人的人生軌跡，還有這個大隊里那些毫無存在感的人吧。
那兩畦草菇在摘下第四批后，由喬正行及兩個社員送去了供銷社，然而他們回來時卻是垂頭喪氣的。
草菇降價了，由四毛五降低到了二毛五，因為有其他大隊也種出了草菇，產量、質量都不差，高山大隊沒有優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