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那會，我兒子女兒在權市，親眼所見，只貼報已經是最幸運的了，類似于你屋里的那些書籍可沒什么好下場，而身為它們的主人，你覺得會好過到哪里去？”
李清聽了后臉色一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見識過的，也不過是同事之間的排擠，不過是一些小手段罷了。
“聽起來確實不可能，但它確實發生了。”
“不說別的，就說八月份的事吧，那十幾個半大孩子來大隊，你以為他們是來玩的？”
“他們就是來辦這些事的。這一個多月過去，他們沒再來，你以為是他們放棄了？”
“錯誤，他們不過是去做別的事了。如果你不想當老師了，想當臭老九，我也無所謂，總能找到愿意當老師的人。”
“你不是獨一無二的，你的位置，隨時可以被取代！”
說到最后，喬父神色冷漠，“你失去了這份工作，只能去做最苦的工作，你覺得就你這小身板，能挑得起百十斤的糞肥嗎？”
李清懵了吶吶吶說不出口，怎么會這樣？這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那…那這些書要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燒了嗎？”李清臉色蒼白，心疼無比地說，當初為了收集齊這些書，他費了多少力氣啊！
“先把你借出去的書都收回來，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喬父冷漠地說道。
“我的書不會被被燒掉吧？”李清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清楚地知道，在自己還需要養家的時候，一定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這些書我先收走了。”
喬父拿出布袋，把這些書全部裝進去，只留下少數幾本沒有問題的書籍。
李清心疼地看著麻袋里被放得亂七八糟的書，“那你一定要好好給我保存啊！”
喬父轉頭似笑非笑地說：“要是壞了，我賠給你。”
李清瞬時不敢再說話了，總覺得他在威脅自己。
李清覺得找人要書很沒面子，可是比起喬父給他形容的情況，失去現在穩定的生活，那不是他想要的。
這地方雖然偏僻，學生也少，但是舒坦，什么都能自己拿主意，社員們還會送些吃的過來，過得并不比城里頭差的。
還在讀書的人好說，書本很容易就拿回來，但是那幾個高中生，他托幾個學生去幫忙，結果就剩下喬秋雨沒還。
而喬秋雨借的書里頭，有幾本都是外文，是翻譯版本，且明顯是犯了忌諱的。
李清被喬父恐嚇過后，也嚇出一身冷汗，他糾結了下，只能親自去找喬秋雨。
為了避嫌，他還特地喊上喬建城和喬宏致。
“喬同學，這幾本書也不是我的，是我找別人借的，如今他們來信，我得郵寄了還回去。”
李清一臉抱歉地說，其實他有點心虛，自己可是在說謊呢。
喬秋雨聞言，面露難色，眼眶里瞬間濕漉漉的，“李老師，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小心把書給弄臟了。”喬秋雨垂下頭，咬著唇說，“我會去書店買來還的。”
李清聞言，臉色難看了幾分，“喬同學，弄壞了沒關系，你還給我吧，我寫信給我朋友解釋，相信他們會諒解的。”
喬秋雨掃了喬建城和喬宏致一眼，低聲說：“那我進去拿。”
過了好一會兒，喬秋雨慌慌張張出來，“書找不到了，我明明放在窗口上通風的，上面都是外文，該不會被秋月拿去引火了吧。”
“……”喬宏致一聽，眉頭挑高，誰那么奢侈拿書去引火？
最近又沒下雨，引火有的是稻草和貓毛草，根本不需要用紙張引火。
而且喬秋月也不是這樣的人呢。
真是的，撒謊都不會找一個好借口。
喬建城冷聲說：“少了一本，那其他本呢？喬秋雨同學，趕緊把書拿出來，別磨磨蹭蹭的，讓李老師久等。”
他素來自傲，看不起喬秋雨這樣的性子，且他最近琢磨著跟李清套近乎，想在初中找個代課老師的工作，自然要幫忙說話。
喬秋雨飛快抬眼瞥了喬建城一眼，渾身顫了顫，低聲說：“其他書也不見了，李老師，真抱歉，我會買來還你的。”
“買？你拿什么買？”喬秋月怒氣沖沖地從屋后轉出來，眼刀子不停地往喬秋雨身上扎。
喬秋雨看到喬秋月出來，臉色微微變了下，她明明看到這丫頭去找喬佳月了，怎么在這？
“剛才你的話我可都聽到了，你一個高中生，說謊這么利索，污蔑我也順手得很，你那書是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嘛？”
喬秋月諷刺地說道，恨不得上前抓花喬秋雨那張臉，但她想起喬佳月和喬宏遠說的，深吸了口氣，“你找不到，我去找！”
喬秋雨的眼睫毛閃了閃，“秋月，明明是你做的不對，怎么就怪罪到我身上呢？”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這個堂姐，可也不能怎么說我啊！”說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就順著喬秋雨的臉頰落下，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弱柳扶風。
喬秋月一抬頭，就看到她們奶奶高玉蓮從屋里走出來，面色嚴肅，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心里一突，奶奶該不會站在喬秋雨那邊吧？
喬秋月不敢再繼續廢話，飛快地往屋里一鉆，她一定要把那些書給搜出來。
喬秋雨低頭啜泣，也不說話，她很有信心，自己藏書的地方一定不會被發現。
而且，她相信高玉蓮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她才不想就這么嫁人，一輩子待在鄉下，她要進城，要當城里人，吃國家糧！
高玉蓮什么都沒說，只是招呼李清幾人進門坐，然后讓喬秋雨去泡茶。
她的神色有些疲憊，分家一事告一段落，除了分別開火，一家子仍舊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每日矛盾并不少。
“李老師，我這兩個孫女都不是省心的，麻煩您了。”高玉蓮很是抱歉地說。
在生產隊里，她能管好隊長吩咐的事務，然而在家里，這攤家事卻怎么都里理不好。
李清不自在地笑了下，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倒是喬宏致笑嘻嘻的，“高奶奶，這次的事情可不簡單，你家秋月可不大配合呢。”
高玉蓮臉色微微一變，喬宏致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喬父的示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