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曲見柳默從乖乖地聽了話,心情便也好了些,就柔聲安慰道:“姐姐今天也有錯,貿貿然就動了你,你可不要怪姐姐。”
柳默從一聽,鼻子一酸,哭得更厲害了,她撲進了姐姐的懷中,哭道:“我不怪姐姐,都是我不好!以后我聽姐姐的,好好地抄寫經文,好好地聽話,換母親早些回家。”
柳默曲撫摸著柳默從的腦袋,眼神中雖然依舊沒有什么溫度,但語氣卻很是溫柔:“嗯,妹妹也不要擔心,母親會快些回來的。”
柳默從一聽,連忙抬起頭來,問道:“姐姐你說真的?”
柳默曲柔柔地笑著:“嗯……一定會的。”
柳默從心情更是好了一些,笑道:“那等母親回來,我要將身邊的人都換了,我一點兒都不喜歡紅葉,一個奴婢卻總管著我,什么東西?害得我行事都麻煩。”說著柳默從偷偷看了一眼柳默曲的表情,又忙拉著柳默曲的手,小心翼翼地說,“不過,以后我聽姐姐的,當著人的時候,就作出聽話的樣子,讓她們不能說嘴。”
柳默曲這才露出了難得帶點兒真心的笑容,點頭道:“這才乖。”
姐妹二人又說了許久的話,柳默曲才離開了柳默從的屋子,連著幾天的陰郁,直到今天心情才終于好了一些。
至于柳默從說的仆人的事情,柳默曲卻并不擔心。她自信自己能收服迎夏,而且……
齊老夫人不是馬上就要買人了嗎?那人。一定會想辦法安排幾個人進門的。
到時候,哪怕那人只安排一個人進來,她也算在家中有了幫手。
幾天相處下來,柳默曲確定齊老夫人并不難對付,倒是無名園中的那位……需要額外小心。
柳家的后宅雖然暗波洶涌,但此刻陶歸的心中,也是心思復雜。
她雖然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但是一旦被人提醒了,卻容易鉆了牛角尖。比如說就在昨天,柳默慎提醒她說的那些話。就害得陶歸一夜都沒說好。
說來也怪。柳默慎剛剛提醒了她那些話,結果當天晚上,哥哥陶行就沒有回家。
明日哥哥同自己一起沐休,而沐休的前夜陶行徹夜未歸。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陶行這個人性子敦厚且正派的人。不消說在宿衛之中有口皆碑。就連在家里,他對父母,對自己。對嫂嫂,對小侄子,都是溫柔且立身很正的人。雖說官階只是從五品上的騎都尉,但是卻已經入了宿衛大將軍的眼,許多人都說明年陶行許是就能升到正五品下了呢。
陶歸擔心地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坊門一開就守在那兒,遇見進進出出的鄰居,還要笑著打招呼,生怕人看出端倪。
等了不知道多久,陶歸才看見陶行自外面回來,面色有些紅潤,腳步也有些踉蹌,身后還背了個包袱。看見陶歸在門口伸長了脖子望著,笑道:“行安,你在這兒做什么?今天不該你當班嗎?”。
陶歸聽他說話還算順當,知道應該沒有大事,可是見他步子踉蹌,就走過去扶了他一下,只聞到他身上有股酒氣。
陶行從來不會宿醉不歸,尤其是有了小侄子之后,更是臉酒都戒了。
柳家妹妹說得對,那幾個人果真有問題。
而且就算那幾個人清清白白的只想和哥哥交朋友,哥哥怎么可以宿醉不歸,一大早還這個樣子就回來了呢?真是的,一旦被人參一個品行不端,豈不是毀了自己的前程。
想到這兒,陶歸嗔怪道:“哥哥喝酒了?你今天晚上還要當值,喝成這樣怎么是好?”
陶行聽見妹妹這樣說,憨憨一笑,道,“不過就是他們托我辦一件事,我見不是什么大事就應了,他們就要請我吃酒。”陶行說著,看著陶歸審視的眼神,連忙道:“你放心,就在萬福樓喝的酒,只請了樓里唱曲的在門外唱曲,再沒別人了。云君他們也是正經讀書人,最不耐煩那一套了。”
陶歸聽說哥哥沒有招惹了什么桃色事情,心中稍安,就問:“他們托你什么事兒?竟然還要吃酒到這個時候?”
陶行邊走邊拍了拍身上的包裹,依舊帶著少許醉意,笑道:“就是幾樣東西。”
陶歸見狀,心中更是疑惑。什么了不得的東西,還要托人來看著?
眼瞅著二人到了家門口,陶歸便笑問:“都是些什么?能給我看看嗎?”。
陶行做事情從來不避自己的這個妹妹,所以聽她這么說,便當真將包裹給了陶歸:“喏,就是些書。”
陶歸接過包袱,邁進了院子之后,并沒有進門,而是在院中的矮凳將包裹打開。
確實只有幾本早就翻舊了的書,還有一副畫,畫的是山水之間,一個老者正獨自垂釣。
陶歸和陶行差不多,都不是非常識字的人,偏偏那書上寫的還是古篆,更是字認識她,她不認識字了。
陶行在一邊道:“說都是古書呢,我卻不懂,不過云君他們都是讀書之人,那想必都不會是什么壞書。”
陶歸卻還是不放心,轉念就想這幾本書可別是反書吧?陶歸打了個寒戰,忙道:“哥哥可知道他們為什么托你保管?”
陶行笑道:“他們三個人相約今天乘一葉小舟,自河上而行,到江南去游歷一番。他們幾個書生,身無長物的,就是將這書看成了命根子一般,這才托了我保管。”
陶歸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立刻笑道:“哥哥哪里會保管書畫?蟲蛀鼠咬,走水潮氣的,莫要給人弄壞了……”
陶行擺擺手,笑道:“不會不會,我將這些書放進家中那個檀木箱子里,再埋到床底下,哪里就會保管不好了。”
陶歸本來還想勸,但是看陶行兩眼惺忪,神色疲憊,沒辦法,也只能住了口,只是叫了嫂子出來,一同扶著陶行回了屋子,又怕嫂子一人照顧不過來,就去打了水拎到屋中,便退了出來。
她心中越想這事兒越忐忑,可又不好現在回屋子將那個包袱拿了回來,便只能暫時作罷,想著等哥哥酒醒之后,再將那包袱要來,送去給柳默慎看看是否要緊。
再想起柳默慎,陶歸突然一拍腦門,她還沒來得及和陶歸說安源平的事兒呢。
陶歸正急得跺腳,突然看見有宿衛的軍士走進了院子。
是宿衛的一名中郎將,叫做周通。
陶歸心中“突”地一跳,難道這么快就真出事了?!
不過那宿衛的軍士卻對著陶歸一笑,道:“行安,平歸呢?”
陶家兩兄妹的名字一個行一個歸。而陶行雖然穩重,但是陶歸從小就愛玩鬧,入了內侍衛之后,就鬧著說“自己如今也是官身了,”定要有個字才行。
陶父不同文墨,兩兄妹的名字還是請了宿衛長史取的,這時候哪里還能給孩子取個好聽的字?還是陶歸的主意,說行歸就是出入了,人人都說出入平安,那不如哥哥就叫平歸,我就叫行安好了。陶父雖然覺得兄妹的名字又顛倒了用似乎哪里不太對,但是禁不住陶行鬧,就同意了。
而陶行更是從來不和妹妹對著,就由著去了。是以這二人的字就這樣叫開了。
陶歸見周通面色如常,心中這才好了些,忙道:“周大哥,我哥哥剛吃了就回家,才歇下,周大哥有什么事兒?”
周通聽說,面露難色,道:“真是奇了,平歸這人平時也不大飲酒……這可如何是好?”
陶歸聽說,忙問:“周大哥可有什么事情?說來給我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周通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馬上就是中秋佳節了,陛下要在攬月樓上大宴群臣,宮中抽調了一撥宿衛到攬星樓去防衛。本來輪值出來,你哥哥是十五當天要去的,所以今天才放了他的假。可是偏偏陳未這個節骨眼上病了,我就想著請你哥哥和那陳未換個班,讓他今天先到攬星樓去看守一番。”
陶歸聽說是這個事兒,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氣,便笑道:“周大哥找我哥哥,只是到攬星樓守衛嗎?”。
周通道:“是,如今攬星樓里正布置呢,怕混進了人去,所以讓我們先去護衛。”
陶歸笑道:“那好說,這樣吧,周大哥要是不嫌棄,我和您去一趟,如何?”
周通一聽說,問道:“你們兄妹兩個不拘是誰,去一個就好,只是你不當值嗎?”。
陶歸笑道:“也巧,十五攬星樓大宴,是我和蓮娘一同護著眾位娘娘去,所以今天也是放假一天,明兒入了宮,怕是要到十六才能閑下來。”
周通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勞煩行安了。”
陶歸笑道:“好說,你等我換了官衣,就同周大哥去。”
展眼兩天的功夫便過去了,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大集,清平帝下旨普天同慶。
一時間,京畿之內,熱鬧繁華。
柳默慎坐在馬車之上,輕輕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盛極的繁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