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盼春走后,玉俏問道:“姑娘,大小姐人也喜歡安靜,會不會……”
柳默慎笑道:“姐姐不是喜歡安靜,而是看和誰一處。若是她喜歡看重的人,便是拉著她說一天她都高興,若是她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和她說話她也會煩。”
玉俏想了想,笑道:“也是,我看大小姐每次和姑娘說話,就從來不乏的。”
柳默慎笑道:“姐姐自小在祖母膝下待過,也因著身子不好,所以頗為仰慕祖母年輕時候的風采。而且……不瞞你們說,我也是怕了家中前幾日的亂事兒,而祖母身邊有一個眼明心亮的田嬤嬤,不如讓姐姐和祖母一處,一來能給老人家解解悶,她也高興,二來也安全些。”
玉俏也想起了前段日子家里和外面的事情,心中一陣后怕,忙道:“姑娘想得是,可不是……”
話還沒說完,又聽見外面有婆子道:“哎喲,迎夏姑娘怎么來了?姑娘,三姑娘身邊的迎夏姑娘來了。”
玉俏忙住了口,過去開門,就見迎夏穿得有些單薄,抱著個瓶子進了門,屈膝道:“我們姑娘問二姑娘安。”
柳默慎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帶著慵懶道:“三妹妹有心了,你也替我問三妹妹安。”
迎夏的表情有些怯弱,耳朵、面頰以及雙手都紅紅的,連腳下的繡花鞋也被雪水打濕了。
柳默慎看著迎夏這幅形狀,微微皺了眉頭,隨機又眉頭舒展開,笑道:“坐下暖暖吧,你家姑娘特意打發了你來是為了什么?”
迎夏忙將懷中的壇子放在地上。道:“這是我家姑娘三年前集的雪水,就埋在院子里的,如今起了出來,讓給姐妹們都送一壇。姑娘這里遠些,奴婢怕那些婆子手腳不靈便,碎了壇子就不美了,所以親自送來。”
柳默慎聽說。笑了:“你家姑娘有心。坐下喝杯茶吧。”
迎夏卻屈膝道:“多謝二小姐,只是我家姑娘如今病了,身邊離不得我。所以奴婢不敢多留。”
柳默慎見狀,對暮秋道:“暮秋姐姐,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去拿個暖爐。送送吧。”
暮秋聽說,忙施禮道:“是。”便將自己的斗篷披在了迎夏身上。
玉俏看見。忙將自己的斗篷遞給了暮秋,目送她二人走了出去,有些愣怔。
柳默慎見狀,笑問:“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玉俏回過神來。關了門,又坐到柳默慎身邊,撫著自己剛才做的針線。道:“三小姐……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柳默慎笑了笑,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她說。
玉俏低聲道:“以前在夫人面前,四小姐跋扈一些,三姑娘還知道管著妹妹……可如今……就是四小姐,也沒有這樣折騰過身邊的人。”
柳默慎轉過頭,看向窗外的雪景,淺淺一笑:“迎夏不是她身邊的人。”
玉俏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詫異道:“那三姑娘這豈不是和老夫人打擂臺?”
柳默慎不再說話,只是笑了笑。
打擂臺?不,不會。她這個三妹妹,可不是一般的人。
前世離家,她從沒關注過這個三妹妹如何,就是后來再回來,廟堂風云詭譎,柳默慎也從沒聽過柳默曲的事情。
可是今生再回家,柳默曲的種種表現,真真兒是讓柳默慎有些感慨。
過了一陣子,就見暮秋回了來,拍掉身上的雪,坐回到了起先的位置發呆,表情有些難過。
柳默慎知道,暮秋和迎夏都是一同跟著老夫人回來了,感情自然不一般,現在看到迎夏這個樣子,心里必定難受。可是她也知道柳默慎并不喜歡柳默曲,就不敢直說。想著,她笑問就問:“說罷,怎么了?”
暮秋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問她怎么都這時候,還穿著這樣的單衣,她也就是紅了眼眶,卻不肯說究竟為何。我再問多了,她就掉了眼淚,也不要我送了,只是自己往回走,把我一個晾下了。”
暮秋的聲音帶了哭意:“我和迎夏差不多的年紀,迎夏心軟,以前陪著老夫人禮佛的時候,我們要是做了錯事,都是她去求嬤嬤的……唉,以前那樣溫溫柔柔的人,如今眼睛里都沒神了。”
說著,暮秋帶著希冀地看向柳默慎,求道:“姑娘,要不您去和老夫人說說吧,看看能不能救迎夏一救。”
柳默慎聽說,迎上了暮秋帶著天真和希望的眸子,卻搖了搖頭,道:“我若是去說了,迎夏怕是就真的活不得了。”
暮秋聽得一愣,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玉俏,竟然發覺玉俏的眼中竟然帶著對柳默慎的話的贊同。
她回家的日子短,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可是看玉俏的表情,心里就有了數,忙閉了嘴,不敢再說了。
柳默慎坐乏了,便回到榻上歪著,看暮秋的表情依舊是滿滿的擔心,不由笑道:“你也不用擔心了,許是這幾天,迎夏就要回到祖母身邊了。”
暮秋一聽,忙問:“姑娘說得是真的?”
柳默慎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先生,哪里知道真不真?只不過看那樣子,快了。”
暮秋立刻轉悲為喜,笑道:“姑娘說的話,一定都是準的。”說著,就要去抱柳默曲屋子里來的那雪水。
卻被青虹搶先一步抱在懷里,笑道:“姑娘也不喜歡這些東西,不如給了我吧。”
柳默慎笑了笑,并沒有阻止。
暮秋有些吃驚地這一幕,剛要說話,就見玉俏對著自己使眼色。她雖然對家中的事情知道不多,可有吳嬤嬤的事情在先,她也是個聰明的。如今見玉俏這般情景,就知道里面定有其他的事情,忙丟開了這事,張羅其他的去了。
這天晚上,雪依舊下著,月光照在皚皚白雪之上,照得天地間,比白晝都亮了很多。
柳默慎坐在里間榻上看書寫字,玉俏、暮秋和青虹三個人則外間,圍爐而坐,低聲聊著天。
暮秋偷偷向著里面看了一眼,見柳默慎端正地坐在小幾前寫著字,便偷偷問玉俏:“姐姐,今天你為什么要對著我使眼色?你快給說給我聽聽,免得以后我再說到姑娘不喜歡的事情,犯了忌諱。”
玉俏也偷偷看了里屋一眼,打發了青虹去給柳默慎送茶,自己則靠近暮秋,低聲將家中以前的事情,都說了。
“……好好的公府小姐的飯菜里,竟然有了毒藥,這誰能信?饒是這樣,四小姐還非說是咱們姑娘毒死了她的貓,定要我們姑娘賠呢。也是那之后,姑娘寧愿餓著,都不肯吃別人做的東西了。”
暮秋聽著,唬了一跳,失聲叫道:“怎么會這樣?”
暮秋也只是隱約聽嬤嬤們議論過當年的平妻風波,只以為是那段公案讓柳默慎與樂氏難處。加之柳默慎克母的名頭,自然要艱難些。
再者,就是吳嬤嬤這等惡奴從中作梗,坑害主家;興許也有樂氏眼紅先頭夫人的嫁妝豐厚,才有了那么多糊涂的舉動。
可是如今再一聽這個,這哪里是糊涂?將大小姐的藥材換了假藥,給二小姐的飯菜里下毒,這簡直就是毒辣。
玉俏聽見她叫,嚇得連忙捂了她的嘴,側耳聽聽里面沒有聲音,這才道:“你輕聲些。”
暮秋連忙點點頭,捂著嘴不敢再說話。
玉俏的語氣里帶著難過和心疼:“二小姐小的時候,也是個說笑的。我以前聽人說,姑娘家笑是福氣。可是偏偏,公爺卻就厭小姐笑,每次看見都要斥責一通。前頭太夫人也不喜歡姑娘笑,好幾次,連狐媚子勾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二姑娘六七歲的孩子,哪里受得了這話?這還是嫡親的曾祖母呢。久了,姑娘也就不敢笑了……倒是以前,夫人還能勸解太夫人和公爺一二……唉……起先我也認為夫人是賢良人,直到一天……”
玉俏驀然覺得自己說得多了,就住了口,低頭不語。
不過,暮秋早就沒了心情去猜玉俏收回的話是什么了,之前玉俏說的話已經夠讓她震驚了。
暮秋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
玉俏看她現在的樣子,嘆道:“本我也想對你說說的,只是姑娘不喜歡將這些事情拿出來說,她說難道遇到個人就訴一番,就好受了?況且說句不怕妹妹惱的話,你是老夫人那兒來的人,姑娘也是怕老夫人聽見這些話,白氣著。”
暮秋聽說,忙道:“姑娘的意思我懂,這話姐姐就教給我聽就好了,我必定不出了這個門胡說的。”說著,暮秋還是有些覺得不可思議,“夫人家里也是大戶人家,從小識文斷字長大的,怎么還……”
玉俏聽她如此說,突然出了會神,呆呆地坐著,暮秋見狀,忙問:“姐姐,你這是怎么了?”
玉俏依舊有些怔怔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喃喃道:“有些事情,本來未必想到要做,可是,被人提醒了,也就想到了……”
她的聲音有些小,暮秋聽不真切,所以懵懵懂懂的,問:“姐姐說什么呢?”
“唔……哦,沒說什么。夜了,我們去姑娘歇息了吧。”玉俏猛地回過神來,忙打起精神,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