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硯……”白云暖喚醒了心硯,心硯揉揉惺忪的睡眼,見是她家小姐,慌忙起身。
白云暖嗔怪道:“怎么趴這里就睡了?也不蓋件衣服,小心著涼。”
心硯紅了臉,“小姐怎么這么快回來了?鬧洞房聽說很有意思,小姐怎么不多呆一會兒?”
“你感興趣你就自己去瞧瞧。”白云暖一屁股坐到一旁椅子上。
心硯遞過一杯熱水,悶頭不語。
白云暖抿了口水,盯著心硯,嘆口氣道:“和你說一件事,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心硯恭謹立在地上,垂首侍聽。
白云暖這才道:“母親今天同我說,嫂嫂沒從王家帶陪嫁丫鬟過來,只帶了個乳母。”
“那王家也是洛縣大戶,斷不可能連一個陪嫁丫鬟都舍不得的。”
白云暖點頭,“不錯,其間另有原因。聽母親說,嫂嫂在王家時原有個朝夕不離的丫鬟,偏生那丫頭家里的兄嫂也不知是何緣故死活要那丫頭回去嫁人,并不肯要王家典身買斷的錢。所以,母親的意思,可能會讓你過去梅香塢那邊伺候少夫人,畢竟綠蘿紅玉年紀小,諸事沒有你周全。母親不愿待虧了少夫人,便相中了你……”
心硯一聽急了,她顫聲道:“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她好不容易和少爺劃清界限,如果夫人讓她去少夫人身邊伺候,豈不是要日日瞧見少爺的人影?那樣可太危險了。結束一段情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要相見。
白云暖當然知道心硯的擔心,她道:“你也別急,母親現在也只是同我商量而已。屆時,我就說你跟了我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使喚你。橫豎回絕了母親便是。”
心硯不禁感激地瞅著白云暖,心有余悸,一臉煞白。
當夜聽雨軒這邊主仆共寢。梅香塢那邊大家鬧完新房,也各自去睡了。一宿無話。
次日,白云暖一覺醒來,綠蘿紅玉早已端了洗漱的用具進來。
心硯一邊絞了熱巾過來給她擦臉,一邊道:“小姐可知昨夜出了大事了。”
白云暖搖頭。
綠蘿紅玉兩個嘴快,不等心硯細說已經噼里啪啦講了事情經過。
原來昨夜三表哥姜湖不知為何就在別院鬧嚷起來,把二舅二舅母氣到不行。大舅大舅母去勸架,三表哥竟又借著酒勁打砸了一些東西。
“表少爺也真是的,咱家大喜的日子。他竟然如此胡鬧。”綠蘿憤然道。
白云暖蹙起了眉頭,三表哥借酒鬧事難道是為著自己的事嗎?
只聽心硯道:“打砸東西還算事小,竟還傷了自己。”
白云暖心里一咯噔,等用過早膳,便急忙攜了心硯去別院看望。
正往別院去,在穿廊上遇見秦艽引著劉郎中過來。
白云暖向劉郎中福了福身子,行了見面禮。
劉郎中笑吟吟的,因著之前來白府為白振軒看病時與白云暖就見過,所以,此刻看白云暖的目光充滿欣賞。
白云暖問道:“聽說三表哥昨兒夜里就傷著了。怎么今早才去請郎中?”
秦艽回答:“昨兒夜里忙亂,并未發現表少爺受傷,今早才看見的。”
劉郎中一旁搭腔道:“昨兒夜里。你們要是去藥房請我也遇不著,我出診去了。”
“劉大夫醫術高明,在洛縣有口皆碑,也是辛苦了。”白云暖客套贊了一句。
劉郎中卻連連搖頭,臉上神色灰敗,“說來慚愧,昨兒竟是老夫不慎導致那章家大小姐受了雙重罪,可是老夫的藥方絕不會錯的,那方子幫無數婦女解決了燃眉之急。卻偏偏在章家大小姐身上出了意外,老夫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白云暖心里顫了顫。隨口問道:“劉大夫給章家大小姐開的可是墮胎藥?”
劉郎中立時驚得無以復加,他急忙拱手低頭辯解道:“白小姐說笑了。章大小姐尚待字閨中,可不好毀損了她的聲譽。”
越急著開脫,越是坐實了丑事。
“章家大小姐現在還有什么聲譽可言?要不是我家老爺善心一舉,只怕她連命都保不住。”秦艽冷嗤著,拉了劉郎中趕緊進了別院。
白云暖看著劉郎中的背影,心里暗忖:看來章思穎果真懷了土匪種,只是不知劉郎中到底成功讓她落胎了沒有。
正發怔,心硯提醒道:“小姐,走了。”
白云暖遂扶了心硯的手正要邁步,卻聽身后傳來白振軒的聲音:“阿暖——”
白云暖回過身去,見兄嫂身著大紅喜服走了過來。他們身旁跟著松塔和允姑。
白云暖看得有些呆,心里暗嘆兄嫂真是一對璧人,而心硯早就自慚形穢地低了頭,隨著她家小姐給少爺少夫人行禮。
“妹妹快請起。”王麗楓伸手去扶白云暖,卻被允姑眼色制止了,手伸到半空變了個“請”的動作。
王麗楓明白允姑不過是提醒自己身為長嫂不用刻意討好小姑子,維護好長嫂的威嚴便好。她對這一點其實并不以為然。但礙于允姑,她還是收斂了熱情的笑容。
“多謝長嫂,”白云暖微笑著起了身,便問白振軒道,“哥哥一早可是要和嫂嫂去父親母親房內請安?”
白振軒點頭。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心硯身上,見心硯始終垂著頭,自己便也興味索然。
允姑對王麗楓附耳道:“少夫人,就是這丫鬟。”
王麗楓見白云暖生得國色天香,她的丫鬟自然也是出挑的,婆婆要將這丫鬟撥給自己使喚也算對自己這個新兒媳疼宥有加了,便微笑道:“妹妹身邊這丫鬟可是叫心硯?”
心硯顫了顫,不知少夫人提自己做什么。
白云暖看看心硯,又看看王麗楓,落落大方點了頭道:“正是。”
“為何一直低著頭?抬起頭來我瞧瞧。”王麗楓笑道。
白振軒蹙起了眉頭,不知妻子為何突然重視起心硯來。擔心惹下麻煩,便催促道:“父親母親尚在蘭庭等咱們,咱們今兒已經起遲了。所以別耽擱了,快走吧!”
白振軒說著便握住王麗楓的手。王麗楓一顫,心里登時又驚又喜,看白振軒的目光也含了絲癡迷。昨夜洞房花燭,也未見他如此主動。遂趕緊隨了他加快腳步往蘭庭而去。
允姑和松塔緊緊跟上。
白云暖目送著他們走遠的背影,這才對心硯道:“以后大可不必如此畏縮,你如果心里真的放下了,少爺少夫人跟前就應大大方方的。低頭做什么,只管抬起頭來。”
心硯這才抬起頭。漲紅了臉。
于是二人進了別院。
別院內,劉郎中已經替姜湖包扎好了傷口,并開了些消炎防膿的藥方。
秦艽引著劉郎中走出廂房,迎面遇到白云暖和心硯。
劉郎中雖然口里狡辯,但心里對白云暖已經佩服至極,見白云暖身著粉色雪紡衣裳,翩然走來,猶若天外飛仙,忙拱手作揖。
白云暖也還了禮,對心硯使了個眼色。心硯便止了腳步,未隨她進別院廂房,而是折轉身子隨秦艽和劉郎中走了出去。
等劉郎中領了診金。心硯便道:“劉大夫,我家小姐請大夫稍候片刻,她有話問你。”
劉郎中覺得和白家小姐謀了兩次面,的確和平生所見閨閣小姐大不相同,便隨了心硯到聽雨軒廳里候著。
白云暖進了客房,見房內二舅二舅母俱在,三表哥手上纏著紗布,隱隱有血絲滲出。比那紗布血絲更紅的是二舅母和三表哥的眼睛。
想來二人昨夜都睡得不好。
白云暖上前見過二舅二舅母,便詢問三表哥傷情。二舅道:“不礙事,一點皮肉傷。”
二舅母卻話里帶刺。“他就是腦子糊涂的,竟為了旁人忤逆父母。傷害自己,有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真是鬼迷心竅了。”
話說得再明顯不過,白云暖聽了心里堵得慌。
一直不吭聲,憋著一股子氣的姜湖終于開口道:“剛好阿暖也來了,我就把話挑明了,父親母親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姜湖此生非阿暖不娶。”
一句話令房內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白云暖臉上很是掛不住,而二舅原不反對,卻因二舅母執意反對,昨夜還在被窩中鬧了一晚上別扭,此刻也不敢說出贊同的話,只是黑沉著臉,悶不吭聲。
二舅母遂罵姜湖道:“你這混賬東西,婚姻大事豈是兒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由得你想娶誰就娶誰?”
二舅母言語很是傷人,仿佛對白云暖做她兒戲很是嫌棄似的。
白云暖不悅道:“非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得問問我的意見不是?我才是當事人哪!”
白云暖一句話,三表哥巴巴地投過目光來。
二舅母忙勸道:“阿暖,你先前同二舅母說過的,你還小,恐你父親母親要多留你幾年,如此就耽誤了你三表哥韶光……”
“母親,你讓表妹自己說。”姜湖生氣地打斷二舅母的話。
白云暖卻漫不經心道:“二舅母說的這個原因不過是阿暖的推托之詞。”
姜湖一頭霧水,急道:“表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襄王有夢,神女無心。”說著不再看三表哥錯愕的表情,徑自離了客房。
要不是二舅母言語間多奚落之意,自己也不會明著讓三表哥下不來臺。
站在客房門外,聽見屋內二舅母郁悶不平的聲音:“你們聽聽,阿暖這孩子說的是什么話,她竟還看不上咱們姜湖嗎?”
白云暖在心里冷嗤:就興你擠兌別人家孩子,就不許我擠兌你家孩子?兩個舅母比起來,還是大舅母厚道些。不論三表哥喝了酒就混鬧的性子,就沖你這有些尖酸的婆婆,我也不稀罕做你們家媳婦。
白云暖翻了翻白眼,遂離了別院,回聽雨軒會見劉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