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談判

這是這一世白云暖第一次踏入章家大院,可是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座亭臺假山都那么熟悉,因為前世的自己曾在這座宅子里憋屈而郁悶地生活了六年之久。

四兒在前面領路,紫藤小心翼翼地跟在身旁。前面還走著白玉書和溫詩任。

他們都是來接溫鹿鳴的。她原可以不來,只不過章乃春的紅箋當中指名道姓要見她,否則溫鹿鳴休想回白府去。

秀才遇到兵,洛縣又不是一個多么講王法的地方。章乃春的無賴要求不能不滿足。

父親說,息事寧人一些,只要能接回鹿鳴,他要你去見見,你就去見見吧,反正與章乃春已見過幾回面,也不用論什么避嫌了。

于是,一頂面紗遮臉,她進了章家大院。

一路都有丫鬟小廝對她指指點點,他們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仰視,從他們的竊竊私語中,她聽到了諸如“她就是大少爺的心上人”,“為何面紗遮面”,“想必美若天仙”之類的話。她只目不斜視,心靜如水地走著。

章乃春,任你費盡心機,這一世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你!

眼前舊物,已將如潮往事從記憶深處翻卷出來,那些恥辱與傷痛此刻依然清晰地在內心翻涌。

白云暖一步一步走著,只覺滄桑無限。

眼前驀地豁然開朗,一潭湖水呈現出來,平靜如鏡,碧綠如玉。

白云暖的心劇烈地疼痛了一下,碧波潭,又見碧波潭。她的翰哥兒就是葬身在這碧波潭底的。

章乃春。你前世害我母子接連枉死,這一世你有何面目還要求我對你托付終身?

紫藤怯怯地抬眼看了白云暖一眼,見她眸底淚光涌動,心里便好不心虛。她僥幸地想,小姐應是不知道她與章少爺之間的勾當吧?

四兒指著湖心水榭,對眾人道:“白老爺,白小姐。我家老爺、少爺就在那湖心水榭備了筵席等候各位。”

白玉書點了頭。領著白云暖和溫詩任隨四兒走上湖面石橋,向著湖心水榭而去。

湖心水榭中,章乃春見白玉書和溫詩任身后跟著披著白色斗篷、帶著白色風帽的白云暖。就激動地從石桌旁站起身來。

白云暖的斗篷下擺在風中飄蕩著,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就若一朵翩躚飄逸的白云,真個如仙子一般。

章瑞梅道:“瞧你那點出息,為一個女子。整出這一堆幺蛾子來。坐下,淡定點!”

章乃春依舊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懇求章瑞梅道:“爹,今日談判一定要讓白老爺同意這門婚事呀!如若不然,堅決不能放溫鹿鳴回白家。”

“稍安勿躁!”章瑞梅說了這四字,白玉書等人已到了水榭外。

四兒稟報道:“啟稟老爺。白老爺、白小姐到。”

章瑞梅起身迎了上去,章乃春緊跟其父身后。見白云暖白紗遮面,只留一雙美目雖然不看他。卻已萬種風情,他便心猿意馬找不著北。嘴里喊了句“阿暖妹妹”便要撲過去。還是章瑞梅側頭狠狠脧了他一眼,他才忍住沖上去的沖動。

幾番客氣寒暄之后,章瑞梅將白玉書等人迎進了湖心水榭,紫藤留在水榭外。

白云暖并不入座,而是向章瑞梅福了福身子,道:“長輩們有要事商議,阿暖是晚輩,不敢同桌而坐,還是在水榭外等候。”

白玉書自然點了頭,白云暖便退了出來。而章乃春見白云暖退出了水榭,也立即向章瑞梅道:“爹,春兒也是晚輩,不參與你們長輩之間的商討,春兒和阿暖妹妹一起在外頭恭候爹爹和白世伯的好消息。”

說著,不待章瑞梅點頭就一陣風追著白云暖出了湖心水榭。

水榭內,章瑞梅向白玉書和溫詩任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入席,自是一番商談。

水榭外,章乃春見白云暖扶著紫藤的手已緩緩走到石橋中間去,駐足看湖上風光。他疾步走了過去,沖紫藤使了個眼色,紫藤便提醒白云暖道:“小姐,章少爺來了。”

白云暖回頭,對紫藤微微一笑,磊落坦蕩道:“我和章少爺有話要說,你且避一避先。”

紫藤欣喜地回了章乃春一個眼色,便福了福身子,自退到遠遠的地方去。

而白云暖兀自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湖面,那里有三座露出水面幾尺來高的瓶狀石塔,晴朗的夜晚,站在這石橋之上,欣賞三塔映月的美景是十分怡人的。依稀記得,前世新婚之時,章乃春也曾這樣陪著她在此處觀賞湖面風光,那時她滿懷對美滿婚姻的憧憬,心里充滿小女人的幸福與甜蜜,可是這一刻,站在這石橋上,風景依舊,旁邊的人也依舊,心境卻再不復當年。

“阿暖妹妹,讓我這一生都這樣陪著你看此處的風光可好?”章乃春鼓起勇氣問道。

白云暖啞然失笑,她摘下面紗,側過身,平靜地面對著他,道:“章少爺,一生這兩個字你是不是說得太輕易了?你這一時的欲念怎么能夠保證得了一生呢?”

章乃春的笑容僵了僵,仍舊執拗道:“阿暖妹妹,你不試試怎么知道我說到做不到呢?相信我,我一定能夠給你幸福的一生的。”

白云暖在心里道: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可是你把我的一生毀得面目全非,這一世如果我還會聽信你的鬼話,那我只能說是賤到極點。

看著章乃春熱切的眼神,白云暖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手中,豈不是太冒險了?”

章乃春一凜,立即道:“阿暖妹妹是不是因為我綁架了溫鹿鳴,你就生我的氣了?”

“當然,你傷害的都是我關心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是因為你喜歡上了溫鹿鳴吧?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綁架溫鹿鳴嗎?就是因為你喜歡他!”章乃春不忿。

白云暖并不著急,唇角一扯,便是一抹淡淡的鄙夷的笑。

“我與溫大哥之間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他并無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誼,你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傷及無辜,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

章乃春著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博得你的好感?你說我傷害的都是你關心的人,所以你不喜歡我,那是不是說我替你懲治你討厭的人,你就會喜歡我?”

白云暖冷嗤了一聲:“自作聰明!”

忽見,湖岸有一個黃衣少女走過,那少女身形嬌小,腳步卻沉重。白云暖看著那背影,心底里情緒復雜。她已經認出了那個少女:章家的表姑娘江怡茹。

江怡茹是章江氏娘家的親侄女兒,卻是個孤女。章乃春的外祖母去世后,她便投奔了姑姑一家,可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并不好過。章思穎強勢的性格注定不會給這個身世凄苦的表姐以好臉色。

前世,江怡茹之所以和自己投契,多半是因為章思穎的排擠。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她們二人同受章思穎的欺負,便也能同仇敵愾,在心底里狠狠地厭惡著章思穎。

這時這刻,白云暖見江怡茹沿著湖岸走得失魂落魄,便棄了章乃春沿橋向湖岸跑去。

章乃春在她身后喊:“阿暖妹妹,你去哪里?”

白云暖不回答他,而是抓住迎面跑來的紫藤道:“你不是一向都渴望和章大少爺見面嗎?今天這樣好的機會,焉能錯過了?”

紫藤愣住,實在不懂小姐這樣說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囁嚅地喚了白云暖一句:“小姐……”

白云暖給了她一個明媚的笑容,摸摸她的臉道:“去和章大少爺好好說說話,回白家之后,我有一些話要和你說,但是現在你先和章大少爺說說話去。”

說著,將紫藤往章乃春的方向一推,自己則快速向湖岸的江怡茹跑去。

章乃春看著紫藤被白云暖推往自己的方向,便問道:“你家小姐和你說什么了?”

“小姐讓我陪章大少爺好好說說話。”紫藤如實答道,心里很是忐忑。

章乃春一直目注著白云暖跑向江怡茹,心里匪夷所思白云暖怎么會去找江怡茹,但也松了一口氣,折回目光看紫藤,郁悶地嘆了一口氣道:“紫藤,你家小姐說我一直傷害她關心的人,所以她不可能喜歡我,那我如果替她懲治她厭惡的人,她是不是就能對我有些好感?”

紫藤看著章乃春一往情深的模樣,心里著實好生羨慕白云暖,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紫藤不過一個丫鬟,哪里能猜得到小姐的心思?要是心硯姐姐還活著的話,倒能對小姐的心思摸個七八分準,畢竟她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不像紫藤,半路上才跟了小姐,對于小姐的心思,實在連一二分都摸不準的。”

章乃春凝眉道:“心硯的死著實可惜而意外。”

“非是意外,有人從中陷害而已。”

章乃春一顫,“心硯的死不是說是失足落水么?怎么,難道另有隱情?”

紫藤左右探顧了一下,這才神秘兮兮道:“允姑!”

章乃春的眉心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