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逼人

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隕

“應該就是這里。”

穆處長沉聲道,“地下是靈氣富集區,鼠族文明不可能放過這樣資源豐饒的洞天福地,再深入幾十米,就有機會發現夜光城,大家小心戒備,敵人隨時可能出現!”

眾人屏住呼吸,躡手躡腳,順著群魔亂舞般的縫隙鉆了進去。

果然,經過幾段如腸道般崎嶇狹窄的羊腸小徑,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喇叭形的洞穴。

好像經過人工休整,頗為平坦的地面上,卻散落著大量象征著文明的物品——鼠族長矛兵使用的自行車輻條,鞭炮兵使用的炮仗碎屑,食物殘渣和包裝紙,還有支離破碎的罐頭鎧甲殘骸,甚至有整整一罐珍貴無比的奶粉,都被打開,傾倒在地上。

滿地狼藉,一副末日景象。

楚歌眼尖,在角落里發現了一張大幅海報。

是幾十年前的電影海報,上面繪制著俊男美女在藍天白云之下擁吻的畫面。

在楚歌記憶中,類似的海報,是長牙王國的鼠族們,用來膜拜“諸神”,必不可少的道具。

食貓者的家族洞穴中,就懸掛著好幾副類似的海報,出征之前,食貓者會帶領家族里所有的子弟兵,對著海報上的人類頂禮膜拜,隨后,他們就會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到悍不畏死的程度。

然而,這張應該神圣不可侵犯的海報上,俊男美女的面目,卻被深紅色的顏料,畫上了兩個巨大的紅叉。

頭頂和嘴角,也被畫出了尖角和獠牙,包括身后搖晃著帶有尖刺的尾巴,像極了怪獸和惡魔的模樣。

然后,整張海報都被啃噬得千瘡百孔,又被爪子撕得七零八落,上面甚至還殘留著一顆顆的老鼠屎。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看來,鼠族已經知道真相了。”

穆處長皺眉道,“至少,一部分鼠族已經知道了人類并非創造和拯救他們的諸神,他們對人類的欺騙和奴役非常不滿,以至于將我們當成了……惡魔。”

楚歌不語,眾人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繼續步步為營地前進。

前方卻傳來濃烈如火的血腥味。

“小心!”

穆處長急忙豎起尾巴,比劃了一個戰術指令,眾人無聲無息散開,隱沒在黑暗中。

半分鐘后,充當尖兵的楚歌和黑羽,才脫下周身所有裝備,偽裝成普通老鼠的模樣,探頭探腦前進。

前方是一片焚燒殆盡的夜光植物,閃爍著黯淡的光澤。

還有一塊塊碎石和泥漿混合到一起,構筑起來的階梯和墻壁——此刻卻是崩塌殆盡。

楚歌認出,這是長牙王國的一處據點。

在鼠族和蟲潮的戰爭中,鼠族處于攻勢,他們在朝著天人實驗室進軍的路上,建立了許多據點,用來存儲物資,積蓄力量,封鎖蟲潮的活動空間。

而現在,這座被烈焰焚毀的據點,里面所有鼠族士兵統統都死了。

“出來吧,沒有活口。”

楚歌搖晃尾巴,向穆處長示意。

隨后趴在地上,仔細研究橫七豎八的幾十具鼠族尸體。

這些鼠族身上都穿戴著還算精良的罐頭鎧甲。

有些鼠族到死,尾巴都纏繞著手術刀或者短矛。

幾名軍官的胸口,甚至佩戴著硬幣和飲料瓶蓋子打造而成的勛章。

他們修長如鏟,溫潤如玉的門牙,也像是精心打磨過的樣子,而不是普通老鼠那樣,隨便找幾塊木頭或者巖石亂蹭。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鼠族正規軍,絕非附庸部落的蠻族。

然而,他們死得極慘。

不少鼠族都被開膛破肚,五臟六腑統統流淌出來。

還有些鼠族的脖子幾乎被啃噬到了頸椎,腦袋都支撐不住,身體被楚歌抬起來時,腦袋就像鐘擺似得搖來晃去。

更有些鼠族身上充滿了火燒火燎的痕跡,甚至整個兒變成一坨焦炭。

“什么人干的?”

名為“雷動”的移魂者悚然一驚,“手段這樣兇殘,是變異蟲豸么?”

“恐怕不是。”

楚歌和穆處長一起,在一名胸口掛滿了勛章的鼠族面前趴了下來,仔細觀察它的傷口。

它沒有穿戴鎧甲,只穿著一件用人類窗簾布制成的華麗禮服,戴著插滿了七色羽毛的禮帽,甚至在兩個前爪上,分別套著一枚人類的戒指,像是某種手鐲或者說臂環。

它也沒有像是普通老鼠那樣躺著或者趴著,而是人立起來,倚靠在墻角,即便早已死去,都僵硬在直立的模樣。

它的致命傷在胸部和腹部。

從左胸到右腹,是一條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的狹長傷口。

從右胸到左腹,也是一條力度同樣驚人,簡直貫穿到后背的傷口。

兩條傷口交叉,組成一個血腥的X,令它胸腹之間的內容物都在體內壓力的逼迫下噴涌而出,心肝脾肺腎……所有臟器都在它面前噴灑一地,仿佛一副妖異無比的藝術品。

而造成這兩道恐怖傷口的武器,就在旁邊,是一柄吹毛斷發,銳不可當的手術刀。

這柄手術刀,被它自己的尾巴死死纏繞住,血跡、刀鋒、內臟和死尸,共同組成一幅冰冷的雕像。

雕像的臉上,凝固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誕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剖腹……自盡?”

楚歌和穆處長面面相覷,都看到彼此眼底的驚詫莫名。

類似的場景,只有人類歷史上幾個臭名昭著的邪惡帝國崩潰時,才能從那些被深度洗腦,又信仰崩潰的狂戰士身上才能看到。

難道長牙王國也已經窮途末路到這種程度了嗎?

“不對,并非所有鼠族都像是這名指揮官一樣,剖腹自盡的。”

楚歌逐一檢查了十幾具鼠族的尸體,發現蹊蹺,“這里明顯有……至少兩派鼠族,好像有一派鼠族是從外面攻進來,和駐守在里面的鼠族發生沖突,雙方自相殘殺,直到其中一派被徹底消滅,勝利的那一派也傷亡慘重,失去茍延殘喘的勇氣,選擇了一死了之。”

“看起來,是這樣,這名剖腹自盡的鼠族,尾巴早已僵硬了,不太像是有人將手術刀硬生生塞到它的尾巴里,偽裝現場的樣子。”

穆處長頓了一頓,苦笑道,“再說,也不會有人偽裝這種東西吧?”

正說著,他們忽然聽到據點上方的平臺,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眾人脖子后面的毛發統統炸開,急忙順著螺旋向上的通道,鉆到據點上方去看。

他們看到了一名通體發紅,手舞足蹈的鼠族。

長長的白胡須從尖尖的嘴巴兩側垂掛下來,臉上布滿皺紋,背脊傴僂著,尾巴沾染了發光植物搗爛,榨取出來的汁液,閃閃發亮——這是一名典型的鼠族智者。

只不過,原本應該沉穩而睿智的鼠族智者,此刻,卻變成滑稽的小丑。

它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酒氣,腳下散落著幾十張酒心巧克力的包裝紙,甚至還有一小瓶——對鼠族而言,或許是一大瓶二兩裝的高度白酒,酒瓶空空如也,里面的酒液不是灑在它身上,就是灌入了它的體內。

鼠族根本不善飲酒,尋常一顆酒心巧克力就能令他們極度癲狂,更何況一口氣灌下去這么多真正的白酒。

這名鼠族智者已經陷入分不清東西南北的醉酒狀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揮舞著一截銹跡斑斑的刀片,對著黑黢黢的巖壁,或許還有巖壁以上的天空大聲咆哮。

它一邊咆哮,一邊狂舞,一邊順著巖壁向上爬去,眾人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它用尾巴卷起一根火柴,在巖壁上輕輕一劃。

這時候,楚歌才看到,剛才它腳下的位置,除了酒瓶之外,還有幾個空空如也的燃料瓶——鼠族噴火兵使用的那種。

最后時刻,它沖著眾人咕噥了一句。

楚歌勉強聽懂,這句話要是翻譯成人類語言的話,大概可以理解成:“上帝死了。”

火星濺落到身上,泛起幽藍色的烈焰,鼠族智者化作一團璀璨的光球,在分不清是狂笑還是嚎啕大哭的尖嘯聲中,從半空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