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第二百四十六章 慈父是怎樣練成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慈父是怎樣練成的

又到三月,風和日麗,前庭小花園姹紫嫣紅,畫眉鸚哥飛來串去,嘰嘰喳喳,一派春日盛景。

容悅抱著孩子在花叢間漫步,后面跟著五六個侍女和齒白唇紅的真兒,一路笑語相喧,懷里的峻峻也咧著小嘴兒笑。

峻峻快一歲了,府里正忙上忙下準備著他的抓周宴。

你問這個時候,做母親的怎會如此清閑?

自然是因為活兒都給府里的主母庾嫣攬去了。

游園隊伍拐進東廂,銀枝奉上茶,容悅品了一口,點點頭說:“這就是王爺昨日拿回的雀舌吧?味兒還不錯,不過我更喜歡靈山云霧。”

“唉呦,小祖宗呃,別扯,別扯,小心弄傷手了。”蕭夫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根本無暇回答女兒的話。

容悅只聽聲兒就明白發生了什么,忙起身幫忙,“小祖宗”干這事不是一回兩回了。

春痕已熟門熟路地摘下了蕭夫人左耳上的一顆青金石耳墜,喜鵲防患于未然,索性連著右耳上的一顆,以及頭上的長簪短簪一起摘了下來。

“這一套都收起來吧。”蕭夫人“無飾一身輕”,跟小外孫玩得不亦樂乎。

自安侯夫人帶著媒婆上門后,為表守寡心念之誠,蕭夫人身上的妝飾越發素凈,凡帶點彩色的都不用,少少的幾件不是銀飾就是白玉。容悅看在眼里,特地尋來一套青金、一套深紫的寶石頭面送她。

青金屬于亮色,卻不像大紅大綠那般明艷張揚,而是華貴沉穆,受明清兩朝皇室推崇,稱為“帝青色”,在現代價格昂貴。(就到)楚穆皇室以黃為尊,次則黑、紫,青色比較平民化。故而,哪怕在容悅眼中,青金那套的品相遠遠優于深紫的,價位卻相差無幾。

“小手再亂抓。娘親就打打打。”

容悅作勢打上小胖爪,邊都沒挨到就被蕭夫人搶了過去,順道贈她一記警告的目光:“你干什么?小心嚇到孩子。”

轉頭面向峻峻時,晚娘臉頓時笑開了花:“都怪外婆,明知峻兒喜歡亮亮的東西,偏還戴著亮亮的墜子,都是外婆不長記性。關峻兒什么事。”

“他會嚇到?”容悅冷哼,臭小子膽兒不知道有多肥,他會嚇到才怪。

還記得除夕夜,鞭炮聲震耳欲聾,劈哩啪啦響了一夜,她起初也怕峻峻嚇到,老早就從席上退下,又把悠車從隔壁的育嬰室移到自己床前看顧。準備情況不對就把孩子抱到自己被窩里。結果呢,臭小子睡得跟小豬似的,那叫一個香啊。真正一夜好眠。

倒是她,被穆遠折騰了一宿,說反正吵得睡不著,不如做點“實事”,且芳辰佳節,本該以狂歡慶祝,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了的。

“咿呀,咿呀,咿呀呀……”站在蕭夫人膝上的小胖子一邊不停地踢腿蹦達,一邊自顧自地說著火星語。

“叫母妃。母妃。”蕭夫人耐心誘哄著。

“狒狒……”

蕭夫人大喜過望:“你聽你聽,他叫了什么?”

容悅偷偷翻了個白眼,我可不承認那聲“狒狒”是叫我的,嘴里應道:“還是讓他叫娘親吧。[]”

“母妃”之謂太籠統,穆遠又不是皇帝,庾嫣也只能是“母妃”。到時怎么區分?喊庾嫣“庾母妃”?那不等于她出爾反爾,之前撫慰庾嫣時的那套說辭都是騙她的?

小家伙吐了幾個泡泡,又喊了兩聲“狒狒”后,在蕭夫人的一再糾正下,終于模糊地喊出:“涼……”

“啊啊啊啊”,這下,東廂的起居間沸騰了,無論主子仆從,全都是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果不加制止的話,相信用不了一刻鐘,整個王府的人都會聽到“大公子開口叫娘”的新聞。

蕭夫人斂起笑容吩咐:“大公子會叫娘的事,暫時不準傳出去。”

“大公子”的稱謂是容悅定下的,原來府里都稱“小世子”,無論姜貴妃或是穆遠本人都未表示異議,容悅卻覺得不妥。縱使她古文底子差,也知道,“世子”應該是受封后才有的尊稱,代表承嗣正統,王府少主。峻峻雖為王府嫡長子,一日未正式受封,就不該以“世子”自居,上面不計較則罷,一旦計較起來,就是她的問題了。

“是”,屋里留下侍候的幾個大丫環齊聲應諾,作為合格的奴仆,再心存疑惑,也只會遵命行事。

蕭夫人瞅了容悅一眼,開始努力教峻峻喊“父王”,“娘親”反而不提起了。

容悅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輕笑道:“其實不需要這樣的。”

“怎么不需要?聽娘的準沒錯。”

接下來的時間,母女倆關在房里教峻峻喊“父王”,到穆遠快下衙時,已經喊得像模像樣了。

“好了,你帶峻兒回屋去吧,王爺該回來了。”蕭夫人滿意地把胖小子塞回女兒懷里。

“您也一起去嘛,正好一道用膳。”

“今天就算了,你自個兒陪王爺吃。”送到門口時,忍不住再三叮嚀:“記住娘的話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容悅答得有些無奈。

又過一刻后,面對穆遠那張得意的臉,容悅笑得更無奈了,丫頭們還在湊趣:“大公子開口叫人,叫的居然不是‘母妃’,而是‘父王’!王妃啊,您這回可虧大了。”

“是啊是啊,明明是王妃帶得多些。”

“王妃都親自給大公子喂奶了。”

“王妃天天抱著大公子看花花來著。”

“父子天性,有什么好酸的。”

“母子天性難道就不是天性?大公子明明就跟王爺最親,王妃虧大了。”

“你還說,王妃都泡醋壇子里了。”

容悅恨不得捂住耳朵,她母親聯合一屋子丫頭變著法子幫峻峻爭寵,她并非不理解,可真的好尷尬。

穆遠還以為容悅嫉妒兒子先喊他“父王”,連忙教兒子:“喊母妃,母妃,……”

“母……狒狒”

“真聰明!真不愧是我兒子,吧唧!”穆遠狠狠地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因為,峻峻會喊“母妃”,是他教會的。

容悅決定自己受夠了“母狒狒”,動作略顯粗魯地接過兒子,背著穆遠瞪了小東西一眼:“叫娘親,娘親。”

“涼……涼……”

“唉,這才是娘的乖寶貝,以后就叫娘哦。”再聽到“母狒狒”,小心我揍你。

“來,父王抱你玩去。”也許是不善的眼光被穆遠瞄見了,容悅只覺懷里一空,奶娃已易手。

“爺,快擺飯了。”

“擺好了再叫我。”

看穆遠抱著峻峻一路走,一路叫他念各種花草的名字,春痕低聲感嘆:“真想不到,王爺竟然是個慈父。”

“我也沒想到。”

這一點確實出乎容悅的意料之外,穆遠婚后,原本暴戾的性子似乎改了許多,至少在她面前,他從未暴戾過,反而溫情款款。待兒子出生,越發有了慈父架勢,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對兒子表現得相當有耐心。

容悅翹起嘴角,人的性格是多變的,就看你是否擅于挖掘,嚴父與慈父,不過是一個人的兩面。

從一開始,她就決定做嚴母,讓穆遠做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