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第二百六十四章 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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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臨街的茶樓,茶樓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回甘樓”。

更有意思的是,茶樓開了一年多,身為老板的容悅才知道,原來這是自己的產業。

昨晚,當苗礪告訴她,惠元城里有一家暗部的聯絡點時,她小小地吃了一驚。

當初把暗部一分為二,一半交給盧駿,讓他帶著三、四、五堂的人配合穆遠的安排;另一半則交給劉瞻,讓他建個以商業為依托的消息網。

容悅很清楚,穆遠問她要人,不過是為了分化、削弱她的勢力。作為一個有著極端占有欲的男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私底下擁有一支不俗的勢力,這會讓他覺得,她隨時都有脫離自己掌控的可能。

容悅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她的部屬,何須別人插手?可審時度勢的結果,還是讓她以折衷的方式屈服了。她太了解穆遠,這人一旦打定主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如爽快應諾,省卻多少麻煩。

分出去的那部分人,她后來再沒聯絡過,包括曾經最倚重的盧駿,都只是間接跟劉瞻打聽過兩回。在她看來,一個人也好,一個組織也好,最忌兩個主子,這會讓人無所適從,不曉得該聽從誰。

容悅相信,真忠心的,即使換了姓名,改了身份,也會記得自己本是誰的家奴,他們的奴契紙可還在她手里攥著呢;如果,他們情愿以假身份過完后半輩子,她何妨成全。

雖然交出去了一半人手,因為連著懷孕、生子,另一半她也沒怎么管,只提供了大致方略,具體細節并未過問。

反正網點建起來了,資金盤活了,錢賺到了,消息還算暢通。她也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如今,坐在“自己的”茶樓里,奔波多日的疲累,看盡蒼夷的郁結。似乎都散去了好些。

今兒五鼓即起,卯時已用過早膳,穆遠說要帶著人出去探訪民情,他倒是邀了容悅一道,容悅婉言辭謝了。

她是女眷,趕路的時候混在一起是沒辦法,若尋常日子也夾在一群男人中間。就算穆遠不介意,他的部屬也會覺得別扭。

等穆遠一行離開,她隨即帶著苗礪和周泰出門,負責留守的護衛小頭領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后派了兩個人跟隨。

進得樓后,就由周泰陪著那兩個護衛在樓下喝茶。容悅自己說要“去樓上找個清靜的雅間看看街景”,苗礪去前臺叫點心,然后尾隨端著托盤的小二上了樓。

小二剛走。容悅就問苗礪:“掌柜不在嗎?”

苗礪搖頭:“二掌柜在,說大掌柜有事出去了。屬下聽劉瞻說過,這種店子。只有大掌柜肯定是暗部的兄弟,這個二掌柜屬下沒見過,所以不好說什么。”

容悅道:“不在就不在吧,本就不是為考察店鋪來的,見不到也沒啥。”

苗礪面有慚色:“都是屬下疏忽大意,昨晚該先來店里通知一聲的。”

容悅反問一句:“真的是因為疏忽大意嗎?”

苗礪囁嚅起來:“屬下……屬下擔心您的安危,不敢輕易離開。”

容悅失笑:“不至于吧,昨晚雖是臨時換的宿處,明里暗里的護衛有幾十個。”明里只有七八個,可影一影二每人帶著一支暗衛小分隊。就像穆遠的影子一樣,隨時守護身側。

苗礪支吾了一會,到底說出了心里話,且語帶忿然:“不是屬下瞧不起王府那批護衛,實在是他們太遜了!這次王爺奉旨出京,一路危險重重。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握中,還沒開始賑災呢,就差點被暗殺。”

容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王爺空有惡霸之名,卻被他的太子哥哥欺壓得死死的,王府的護衛更是沒用透頂,房檐上藏個大活人,都沒有發現?”

苗礪低頭不語。

容悅嘆口氣:“你懂不懂什么叫將計就計?”

苗礪想了想道:“客棧的那次反擊?”他再不服氣,也得承認,那次反擊干得很漂亮。

容悅忍不住用傳音告訴他:“不只那次,縱觀王爺一直以來的表現,他的全部計劃,他的種種反應,都是將計就計。”

苗礪聽得似懂非懂,容悅便問:“皇上為什么對咱們王爺特別縱容,你想過原因嗎?”

苗礪抓了抓頭發:“聽府里的人說,王爺的性子對了萬歲爺的脾胃。”

“還有呢?”

“王爺的母妃最得萬歲爺喜愛。”

容悅莞爾:“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黃歷了。”過了一會又傳音道:“就算你說的這兩點都對,真正讓皇上對王爺特別縱容的因由,是愧疚!本來,他想立姜貴妃為后,只因姜貴妃是外番諸侯之女,卞貴妃卻是本國貴族,在太后和朝臣一面倒的情況下,立了卞貴妃為后。卞氏為后,她的兒子穆睿就是中宮嫡長子,立為太子理所當然,皇上卻拖了數年,遲遲不肯頒旨。穆睿恨咱們王爺擋了他的路,多次行刺,他越是這樣,皇上越對他失望,后來雖然勉強立了,心里卻更憐惜咱們王爺。”

苗礪福至心靈:“您說的這些,是不是就叫‘苦肉計’?”

“可以這么說吧”,容悅嘴角輕翹:“此次奉旨賑災,王爺帶著人千里奔赴災區,何止勞心勞力,運氣不好的話,甚至有生命危險。皇上正擔憂著、心疼著呢,要是這個時候,讓他發現他的好太子,居然派出大量殺手,沿途追殺弟弟,他會有什么感想?”

不等苗礪回應,她自己總結道:“何況這個弟弟身負皇命,身系數十萬災民的安危,因此,太子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不只是心腸狠毒,而是完全無視君父,無視百姓,枉為人子,更枉為儲君!若是讓這樣喪心病狂、完全沒有大局觀念、只知道計較個人小恩小怨的人當了皇帝,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嗎?”

苗礪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您的意思是,王爺都是故意的?故意微服出巡,再故意暴露行蹤,故意放任那刺客探子伏在房檐上……”

容悅的臉微微發燙,她也是后來才想通這點的。

難怪那天晚上,穆遠興奮異常、花樣百出,明知有人聽房,還敢哄著她叫,哼!別說是為了迷惑刺客,分明就是變態男的變態嗜好!

“姑娘,您怎么啦?”自家主子突然頰泛桃花,苗礪目露好奇之色。

“哦,沒事,沒事。”容悅搖搖腦袋,搖去滿腦子里的綺思。

苗礪忽然貼上門壁:“有人朝這邊走來了。”

為了不受干擾,他們選的雅間在最里頭。

容悅索性讓苗礪出迎,那人眼睛一亮,快速閃進門,納頭遍拜。

來者正是回甘樓的大掌柜,隸屬暗部一堂的楊青。

容悅他們到得早,茶樓里比較安靜,此時卻人聲鼎沸,容悅擔心地問:“來的都是顧客,還是難民?”

楊青回道:“都是顧客。一樓的茶座平時也很擠的,因為價格便宜,大碗茶配兩個饅頭,才一文錢。外面也是兩個饅頭賣一文,可饅頭沒我們做得大,也沒茶水。”又補充道:“一樓原就沒打算賺錢,照劉堂主的說法,一樓賺人氣、賺名聲,樓上的雅間才是賺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