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里的香靜靜燒著,淡淡的煙霧騰起了些許的高度才漸漸消散。
賀瀟躺在床上,整個人毫無生氣,眼睛緊閉著,睫毛微微輕顫,額頭上是不斷滲出的汗。
杜微微不停地拿著帕子替他擦去,等著大夫的到來。
天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看著王妃照顧著王爺,又想起先前王爺倒下時,王妃冷靜而又迅速的判斷,心底的敬重之意涌上。
“小姐。”紫蔻急速奔入了房間,王府太大,問了好些個下人才找到了這里,進來時一下子便撞進了天肅冷的眼里,頓了一頓,改了口,“王妃。”
“大夫呢?”沒有對稱呼有任何在意,杜微微眼眸緊鎖著賀瀟問道。
“已經催人去請了。王妃,賓客們都已在前廳安頓好。”知曉小姐的性子,定要來通報一番才能安心。
心下定神,繼續拿出帕子替賀瀟擦著汗,自己不是大夫,看不出他何原因暈倒,也不便有過多的動作。
天緊抿著唇,幾次想要將爺受傷的事說出,卻又想到爺先前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不得說出來,只能低垂著眼不出聲。
猛然間,杜微微的手猛地上了勁,扭過頭眼神直看向天:“去請無雙公子過來。”自己怎么早先沒有想到,這府上可是住了一個天下第一的神醫。
天的眸子卻是垂的更低了,身形絲毫未動。
眼神猛地收住,杜微微聲音加重:“去請無雙公子。”
紫蔻疑惑地眼神也投向了依舊未有動作的天。
收回眼神,杜微微語氣沉沉:“紫蔻,去前廳將無雙公子請來。”沒有多想,杜微微只覺得無雙必定在前廳。
也許平時并不會注意,但是無雙公子,紫蔻卻是特意留意了一番:“王妃,無雙公子并未在前廳。”
賀瀟的汗出的越來越多,嘴唇慘白不已,身體也已是有些微微發抖。
伸手撫上他的額頭,熱意泛上,杜微微心底一沉,發燒了。
心底的怒意涌上,語氣卻是越發地冷寒:“紫蔻,去尋無雙公子,請他來給王爺看病。”
聽著杜微微越來越冷靜的話語,紫蔻知曉,自家小姐這是真的生氣了。
絲毫未敢怠慢,紫蔻拔腿就要往外走。
“無雙公子今日不在府上。”天的聲音低低的吐出,無雙公子帶人去做換血之事,還不知何時能歸。
“今日為王爺和本妃大婚,你居然跟本妃說,無雙公子不在府上?”腳步踏出,杜微微已然用了本妃自稱,對于這種忠于主子的人,必定要用身份地位來壓制。
第一次,天有了除爺之外的人給自己的強大壓力。
未等天作答,杜微微稍稍偏過頭,對著紫蔻的方向吩咐道:“去打盆涼水來。”眼神冷冷地瞥過天,又補了一句,“再去催一催大夫。”
紫蔻領命,疾步退了出去。
重新坐回床邊,這一次,杜微微握住了賀瀟的手,帕子依舊不停地擦著他臉上的汗。
不說話,卻給了天從所未有的壓力。
“王妃,水來了。”紫蔻動作迅速,很快端來了一盆涼水,還多拿了冰塊,用布包著,一并帶了進來。
將東西放下,紫蔻將新的帕子浸濕,遞給杜微微:“大夫很快就會過來了。”
瞥見紫蔻一并拿來的冰塊,杜微微心底才稍稍有了些緩和,紫蔻極為了解自己的性子,也能一針見血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更需要什么。
將冰塊裹在帕子里,小心地在賀瀟額頭上敷好,杜微微再未開口,紫蔻站在一邊,等著杜微微隨時的吩咐。
不多時,一個滿頭白發,胡須飄飄的大夫便被沉木帶了進來。
“勞煩大夫了。”揚起一個穩重溫煦的笑意,杜微微對著大夫微微點了點頭。
大夫是被匆忙喚來的,眼見著這喜氣洋洋的相府,又是一身紅衣的王爺王妃,一絲一毫都不敢怠慢,直接搭上了賀瀟的脈。
剛一搭上,大夫的臉色就猛然一變。
杜微微絲毫未錯過大夫的表情,一個小步上前:“怎么樣大夫?”
干澀的喉嚨咽了咽,大夫如實道出:“回王妃的話,不知王爺最近是不是受了傷,我搭的這脈象內里錯亂,心脈混沖,多半是傷病所致……”
眼神猛地回看向一直不動的天,聲音依舊平靜沉穩:“紫蔻出去。”
“是。”
屋內,便只剩下了杜微微,沉木,天和大夫四人。
大夫識趣地退下,杜微微上前,開始褪賀瀟身上的衣服,自己從今日起便是這離尊王府的王妃,賀瀟的娘子,這些事自是要她來做,雖說與賀瀟還未有夫妻之實,但杜微微絲毫都未覺不好意思。
猛地,天單膝跪下,語氣里滿滿的自責:“請王妃恕罪,王爺是昨日受的傷,不愿王妃擔心才一直未說出。”
“受不起。”杜微微動作未停,已然是褪下了賀瀟最外的紅衣,“我可不是你的主子,如何恕的了你的罪。”
天的身子僵住,再也未動。
大夫低垂著頭,這大世家之事,自然是少聽少看為妙。
很快,賀瀟的上衣便被褪了下來,胸口纏著的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赫然入了杜微微的眼簾,以及那些別處大大小小的傷口,新的,舊的,都一一被杜微微看入了眼。
有半晌,杜微微生生說不出話來,原以為,賀瀟為大將軍,只是指揮軍隊那般并不會親臨戰場,不曾想,他身上竟也有如此之多的傷痛。
看見賀瀟胸口的紗布已是隱隱地透出了血跡,杜微微眉眼狠狠一掃,沉聲吩咐道:“沉木,去前廳通報,王爺連日操勞親事身體抱恙,已無大礙。王妃因擔心王爺,急火攻心,長暈不起,故婚事停免,改日再議。”
“小姐!”沉木大驚,不解小姐為何讓自己如此之說。
跪著的天卻是瞬時反應了過來,王妃這是將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眉眼內也是大驚。
“快去。”杜微微的聲音不容置疑。
“……是”
起開身,給大夫讓開了位置,杜微微卻依舊緊緊地站在一旁,天知道,當她看見賀瀟的傷時,心底那翻涌而來的難受。
大夫瞧見王爺身上的傷,也是震驚不已,匆匆忙忙用著小刀割開紗布,重新給王爺上藥。
全程,杜微微都盯著大夫的動作,默默記下。
天依舊單膝跪著,頭深深地埋著,心底是萬分的自責。
幾番治療,大夫也已是大汗淋漓,但好在,賀瀟的傷口已是止住了血,重新給王爺上了新的繃帶,事情才算差不多結束。
大夫擦了擦頭上的汗,極為恭敬地向著王妃作了一禮:“王妃,王爺這傷是因今日太多顛簸所復發,發燒也是因此伴生,老夫這就開幾服藥,每兩個時辰服用一次,每一個時辰擦一次身,到明日午時,便能好轉。”
心下松了一口氣,杜微微笑的依舊溫婉,將大夫送出了臥房,吩咐紫蔻跟著大夫去取藥。
再入房內時,天依舊跪著,動都未動。
“出去吧。”眼睛輕輕掃過天,杜微微又重新在床邊坐下,換了新的帕子替賀瀟擦拭著額頭。
“王妃……”天想說些什么,卻是一句話都未能說出來。
杜微微心里也是平靜了下來,天作為賀瀟身邊的第一侍衛,自然事事都為了主子著想,也定是事事都聽從賀瀟的,今日之事,并不能怪他。
“即便你再這么跪下去,賀瀟也不會立時好起來。倒不如,現在出去將外面的局面收拾收拾。”
杜微微語氣淡淡,卻也是一針見血。
天終于是起了身,王妃說的對,這種時候,自己更應該為王爺多做些什么。
腳步因著跪的時間太久有些踉蹌,天對著杜微微拱手一禮:“屬下告退。”
房間內,羽庭香依舊燃著,卻絲絲縷縷掩蓋不了賀瀟身上的血腥之氣。
杜微微垂下眼,看著賀瀟毫無血色的臉,又憶起先前跨火盆時,他將自己打橫抱起入門,瞥見他的唇色慘淡不已,怕是那時候,他已經撐不住了吧。
手緊緊地攥起,心緒翻騰。
前廳處,沉木依照小姐之言,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前來參加喜宴的人皆為震驚,而后便是一陣嘆息之情,原以為離尊王大婚,必要轟動整個汀元,卻偏偏遇上了如此之事,真是可惜啊。
一個一個,都拱手托沉木轉達自己的慰問之情,而后陸陸續續地離去。
天到達前廳時,便看見了十三皇子纏著沉木的場景。
“不管,本皇子就是要進去!我要看微姐姐!”穆云季小手揮舞著,去拽沉木的衣擺。
身后,穆云錦謙謙然站著,并未阻止穆云季的舉動,面目上,讀不出任何情緒。
“還望十三皇子理解,我家小姐現身體抱恙,不便見客。”沉木為人穩重,卻也不精通事故,只能直直地將話說出。
穆云季的小臉上急的已是快哭出來,卻還是極其驕傲地用小手去指著沉木:“本皇子就是要進去!!!”
說著,小身子已然往里沖去,沉木眼疾手快,一把便攔在了穆云季的面前。
“四哥哥!”眼見沒辦法入內,穆云季回過頭,沖著穆云錦撅起了小嘴。
揚起一個淡淡的笑,穆云錦幾步走上前,大手按住了穆云季的肩膀:“這位兄弟,十三皇子向來與杜小姐關系甚好,聽聞你說杜小姐身體欠安,想入內看望,不知可否一許?”
沉木眼神依舊沉寂,絲毫不因為眼前的人是四皇子而有所波動,在他眼里,只有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張口剛要說話,天的聲音頓時從背后傳來:“多有抱歉四皇子,十三皇子。”說著,天已是現了身,向著兩位皇子深深鞠了一躬,“王妃身體確實欠安,大夫也說了此刻不便打擾,還望四皇子十三皇子能夠理解,見諒。”
天跟在賀瀟身后這么多年,早就知曉該如何應付這些有權有勢的貴人。
停了半瞬,天猛然感受到穆云錦有些不一樣的目光。
接著,便聽到了他的聲音。
“哦?是么。”一如穆云錦平時一般,卻又帶了絲別樣的情緒。
“既然如此,那我和季兒便不多打擾了。等王妃病好,我等再上門拜訪。”下一瞬,穆云錦的面目又恢復如初,拉著穆云季的手,便往外走去。
見兩人離去,沉木和天轉過身,也向內走去。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穆云錦離開前,轉過頭,看向王府內,那深深的一個眼神。
(求推薦求收藏醬醬成功晉升為王妃啦,后面應該會補一個盛大的婚禮嘿嘿嘿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