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入畫

第三十九章 測試人心

“全城緝拿鐘鴻遠,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是燕帝方才所下的旨令。

“陛下。”一個年輕的太醫在外求見。

燕帝有些頭疼地按了下太陽穴,“何事?”

年輕的太醫雙手呈上一份文案,小心道:“回稟陛下,微臣方才翻閱到一本典籍中記載了一味藥,所服下后的癥狀與殿下正好吻合。”

趙敬見燕帝點了點頭,便將那份文案結果來給燕帝,燕帝卻擺了擺手,“你念給朕聽聽。”

“是,”趙敬展開文案,聲音不大不小地照著念起來,“蔛熒,又名引魂草。服用者初時與常人無異,日長,則氣血虧虛,夢常魘,夜難寐,神色衰。月余之后,夢漸長,脈息漸若,難醒,終......”

“終什么?”№Ⅰ№Ⅰ

趙敬的手指挪換了地方,仔細確認了紙上所書,又頗為不安地看了一眼,方道:“終,終猝于夢。”

燕帝將那紙文案奪過,一字字閱過后揉在手心,一旁的趙敬立即跪下,“陛下息怒。”

紙團被用力地扔到年輕太醫的腳邊,燕帝帶著壓迫與怒氣的聲音傳來:“解法為何?”

那年輕太醫腿肚子忍不住地打顫,好不容易捋直了聲音,“回稟陛下,微臣愚鈍,還......還未得出解藥......”

“愚鈍?”燕帝怒道,“那你說說,朕要一個愚醫何用!”

年輕太醫倒吸了一大口氣,顫聲道:“還請陛下再給微臣一些時間,微臣一定配出良方。”

燕帝不再理他,直接往外走去,趙敬連忙跟上,“陛下這是要去哪兒?”№Ⅰ№Ⅰ

“瀾清宮。”

燕帝進瀾清宮時未讓通報,賢妃正在對著光欣賞著自己剛涂好的蔻丹,被眼前的身影嚇了一跳。

燕帝笑道:“賢妃好興致。”

蘭妃將手縮回欠了欠身,嬌靨如花,柔聲軟語道:“陛下。”

“鐘鴻遠死了,賢妃知道嗎?”

賢妃涂了蔻丹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抖,面色卻如舊,“陛下這是什么話,鐘太醫如何,臣妾怎的能知曉呢?”

燕帝道:“他好歹也算是你的一個外親,總不能不管不問吧。”

“這許多年來沒有來往,倒是生疏了,誰知如今竟......”賢妃面露惋惜之色,眼中竟然有那么一些半真半假的水霧。№Ⅰ№Ⅰ

燕帝問道:“真是多年未曾來往?”

賢妃漸漸紅了眼圈,“陛下是不相信臣妾嗎?”

燕帝輕輕拉過賢妃的手,溫柔道:“朕哪里是不相信賢妃呢?只是這枚玉佩,賢妃又該如何向朕解釋呢?”

賢妃手心一涼,心中微微一顫,攤開掌心,正是那枚清明玉佩。

“這枚玉佩倒是與臣妾以往收藏的一塊玉佩頗為相似,不知陛下是從何得來?”

燕帝冷冷道:“鐘鴻遠家中。賢妃收藏的那塊玉佩,能否與朕一觀呢?”

賢妃細細端詳這手中的玉佩,吩咐道:“環兒,快去將本宮的清明玉佩取來。”

那名喚作環兒的宮娥不多時便取來一個紫檀盒子來,“娘娘,您的玉佩。”№Ⅰ№Ⅰ

燕帝抬手接過紫檀木盒,打開來看,的確是一枚與賢妃手中玉佩雕紋相同,玉色相仿的玉佩。

賢妃道:“也不知那鐘太醫是從何處得來的這枚玉佩,倒是巧了。”

燕帝贊同地點頭,道:“倒也頗為有緣,那這封鐘鴻遠的親筆手書,賢妃又如何看待呢?”燕帝將趙敬遞來的信箋打開扔給賢妃,“這,也是巧合嗎?”

賢妃展開那張信紙,信上所寫,皆是賢妃如何指使鐘鴻遠在慕容瑾的藥中做了手腳,鐘鴻遠又是如何愧對燕帝、如何自責之言。

賢妃緊緊握著手中玉佩,故作疑惑地看著燕帝,“陛下,這信中所言,臣妾不明白啊。”

“不明白嗎?”

賢妃呆呆地跪下,眼淚簌簌成串地滾落下來,“陛下,臣妾怎的會做出此等惡毒之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陛下,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的。”№Ⅰ№Ⅰ

燕帝半蹲下來,用手指梳理開賢妃發上纏在一起的步搖流蘇,“那你說說,是何人栽贓,又是如何陷害與愛妃你呢?”

“陛下——”賢妃拉住燕帝即將縮回的手,哭得愈發的委屈傷心,“陛下,這字跡可偽造,玉佩亦可仿制,陛下萬萬不可因為這些奸人的手段冤枉了臣妾啊——”

“只是一封信?一塊玉佩?”燕帝冷漠地將手抽回,“若是朕沒記錯,賢妃當年也是因為一個小小的香囊就定了慧嬪的罪吧,不是嗎?那當年的慧嬪,又是何人栽贓陷害的呢?”

賢妃聽了“慧嬪”兒字,眼神變得有些森冷起來,“分明是那慧嬪勾結外臣在先,又如何談得上陷害!”

“哦?”燕帝笑道,“那今日分明是賢妃謀害皇子在先,又如何談得上栽贓呢?”№Ⅰ№Ⅰ

“陛下——明家一直終于皇家,忠于陛下,臣妾又怎會犯下謀害皇嗣的大罪......”說完便開始幽幽抽噎起來。

燕帝起身,眉心微微皺起,目中帶著些嘲弄的滋味。是了,賢妃身后還有明家。

“你是在威脅朕嗎?”

賢妃心下一驚,她心急了,不該這么早提起明家的,“臣妾不敢。”

“若是今日阿瑾無事,朕尚可饒你一命,若不然,便拉著整個明家給你陪葬吧,”燕帝平心靜氣道,“還有,禮兒不需要你這樣惡毒的母妃,以后,你還是不要與禮兒見面了吧。”

賢妃不可置信地望著燕帝,幾乎是乞求地拉著燕帝的袍角道:“陛下——臣妾有罪,臣妾最該萬死,可是陛下,禮兒他還小,他不能沒有母親相伴啊——”賢妃想起慕容禮,便覺得心如刀銼。

燕帝厭惡地甩開賢妃,用簡短、陰沉的語氣道:“你好自為之。”便揮袖離去。

賢妃眼神空洞地望著不知哪一處,終于失聲痛哭。

慕容禮說得對,他的父皇,終究還是多偏心于慕容瑾的。三年了,三年了,他還是無法忘記慕容瑾的母后,無法放下那個女人。賢妃騙得了慕容禮,卻終究騙不了自己。

當初只是一個小小的慧嬪和一個不知所由的孩子,所以燕帝可以不在意。如今換成了慕容瑾,連整個明家都擔不住了嗎?

燕帝回到浮月宮后便寸步不離地守在慕容瑾榻旁,他握著那雙有些冰涼的小手,覺得那樣微弱的呼吸和脈搏似乎隨時都會停下來一般。他不由想起了那個曾經在他懷里任性撒嬌、隨意歡脫的孩子,對比如今在深宮里變得堅韌多心而又蒼白脆弱的小人,只覺心中如同被腐蝕一般疼痛難忍。

燕帝將奏章搬到了浮月宮,是不是地便回頭去看慕容瑾有沒有睜眼,燕帝覺得自己如同身陷天牢的罪囚。

臨近子時,太醫署終于送來了一碗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