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臺內的工作人員仔細地看著面前的發票，臉色一點一點變得嚴肅起來。

對面的男人說的很清楚，很多事情就怕琢磨，你一琢磨就會發現，誒這種情況怎么很容易就和某條法律對上了呢。

“同志，你這個確定就是律協開出來的發票吧，我得和你提醒一下……”

然而，工作人員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外面的男人笑道：“偽造證據犯法，偽造證據實名舉報更犯法，這個就是律協開出來的，沒問題，你們可以隨便調查。”

“這一期的律協培訓班人不少呢，你們都可以去問問，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二期律協培訓班很快就要開班了，到時候你們也可以去看。”

實習律師真的太多了，所以律協這邊也是一期一期來，你報了名就等著排隊吧，都說實習一年就行，但如果運氣不好，排隊排很久，實習到一年多兩年的都有……

工作人員點點頭，他倒也沒有懷疑這個發票的真假，專業的稅務人員，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主要是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那律協是什么地方，那是一群最牛逼的律師集結在一起的行業自律組織。

你說他們不懂法律？

搖搖頭不想這些問題了，轉而說道：“同志，材料呢我們已經收到了，如果立案，我們會及時通知你。”

唐方鏡點點頭，轉身離去，查稅肯定需要時間的。

前世今生，這律協還是老樣子，或許在普通人眼里，法律是神圣的，但是在有的律師眼里，法律那就是一個純粹的工具。

而他唐方鏡就算再怎么樣，也必須得守規矩，所以他只能通過這樣的方法把那些老古董拉下馬。

有的人地方就有江湖，這個律所的主任成了律協領導，那以前和這個律所有仇的律所會不會被穿小鞋呢？

自由裁量權是個極其主觀的東西，當事人舉報你這個律師態度不好，有面子的那就說是沒有證據證明。

沒面子的，那就是舉報成立，直接處分，這就是權力的體現。

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他現在只能等著，如果律協那邊考核通過，那就不管后面的事了，專心完成自己的任務，換人的事以后慢慢來。

如果那幫人玩真的，那自己就玩瘋的，把事情弄大點，先把老古董們弄下去，最起碼也要讓新上來的給自己把證發了。

沒有律師執業證，很多事都辦不了。

一路騎著小電動回了騰達律所，進了門后老宋便開口道：“回來了，順便和你說一聲，那邊事情已經在弄了，就是不知道結果會咋樣。”

“盡人事知天命，還是要兩手準備。”唐方鏡笑了笑道。

反正律協偷稅漏稅是客觀存在的，我作為一個良好市民，舉報偷稅漏稅情況有什么問題啊，沒問題啊，稅務部門還會給我獎勵呢，你律協敢說這有問題？

當然，能盡快拿證還是得盡快，所以老唐這邊還用了別的辦法。

雖然有了系統現在不想妥協，但江湖總歸還是人情世故，他只是不愿意跪著而已。

便在此時，京州市律協辦公室內，工作人員不斷聽到陣陣爭吵聲。

“我就很好奇了，到現在這個程度，伱們還是不給他過，怎么想的呢，他癌癥晚期了你們知道嗎？你們是不是覺得他只會用法律來解決問題？”

一個年輕點的律師正在那里說道。

他是律協下屬業務部的副部長，叫程潤山，比起這些老人來說，算是律協內部的年輕派了。

程潤山就覺得這些老古董們腦子有坑，刁難一個年輕律師有什么好處，就為了那個可笑的面子？

都說律協是律師的娘家，結果這個娘家除了每年收會費的時候特別積極，其他時候都特別不積極。

以至于很多律師都開玩笑，這個娘家是那種惡毒繼母。

韓成立不說話，另一個人開口道：“癌癥晚期了，他也不至于……”

程潤山都被氣笑了：“還不至于？人家沒給你們面子嘛？參加培訓班一天不誤，面試考核哪怕那樣刁難了依舊沒有怨言，還要人家咋樣？”

“更何況他可能都活不了幾年，你們還想讓人延長實習期。”

“這還不至于啊，放我身上，在你們面試考核刁難的時候就已經想掄刀子了，不知道一天天的想啥呢，以為那是普通的年輕人？”

他覺得那位唐方鏡已經很能忍了，放自己身上，命都快沒了我還管這些干嘛，誰不讓我順心我就讓他順心！

物理的那種。

尹德元還在醫院，其實已經沒事了，但不想出來，這次真的丟人丟大了。

在場的考官還有司法局的工作人員呢，盡管大家關系好，但你一個行業里的大牛，被一個實習律師給辯成那樣，臉已經沒了。

地方和地方之間確實有差別，老唐前世可是魔都律協的大佬。

韓成立想說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說，平日里沒去想這個問題，但是被對方這么一說，好像……好像確實有危險啊。

律師這種靠嘴的職業，最怕的就是莽夫了。

五院四系之一的某政法大學在很多年前和當地村民發生爭議，在掄著鋤頭的村民面前愣是沒轍。

你說法律，人家說的也是法律，只不過你說的是成文法，人家說的是樸素的自然法。

你不讓我好好活著，那我也肯定不能讓你好好活著，這就是最為樸素的自然法思想，就算成文法再怎么嚴格，也沒有辦法完全約束。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看著火候到了，程潤山的語氣緩和了很多道：“大家仔細想想吧，究竟是律協的面子重要，還是大家的命重要。”

反正尹德元是會長，丟人的也是他，現在正好他不在。

當年功德林的分鍋大會，突出的就是一個原則，誰不在，誰的鍋最大。

韓成立猶豫了半天終于開口道：“給他通過吧。”

尹會長的面子自然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其他幾個副會長都沒說話，連韓成立這個最鐵桿的都倒了，那大家還說什么。

不嚴格的面試就是這樣，有的面試各種刁難，有的面試直接就和考官侃大山，這就是江湖。

程潤山喝了口水潤潤嗓子，今天的一通輸出還是有點難的。

癌癥晚期的人不少，但是愿意拼命的也沒幾個，命其實是最值錢的。

撥通電話，很快程潤山便道：“老宋，這邊沒問題了，還是挺容易的，上了年紀一個比一個惜命，欠我一頓飯啊！”

“沒問題，這都小事情。”

騰達律所，老宋掛了電話道：“搞定了，但我得說明，后面如果有什么事，我們得支持老程。”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有了系統不代表唐方鏡就要硬剛到底，律協很大的，并不是鐵板一塊。

唐方鏡點點頭，臉色略顯古怪：“老宋，后面一定會發生事的，不過我覺得你比那個老程更合適點，總之一切看你的想法。”

啊？什么叫一定會發生事，老宋一臉懵逼還想問，結果唐方鏡已經離開了。

這家伙神神秘秘的，老宋搖搖頭繼續忙手中的活兒，他這么多年的老油條，大牛搭不上關系，但是一些下面的人還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