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防守,攻城最考驗士兵的能力,而守城最考驗將軍的能力。
在趙晟的指揮下,周軍二十萬只推進了一點點,仍有大半還未渡河,畢竟河岸就能容納那么多人。
然而情況非常不樂觀,周軍在一點一點推進,而趙晟目前依靠的遠程壓制并非長久之計。
四國各地每座城、每個關隘里的軍備都是有定數的,涵水關占據了要塞的地理位置,卻因常年沒有戰事,軍備的儲量只相當于普通關隘。
以目前的消耗推測,午后箭矢就該消耗的差不多了,倒是周軍全軍上岸,只需片刻就能到達城前。
護城河能阻他們一時,但也只是一時,日不過山頭,周軍便能接近城墻。
“大將軍,這樣下去我們恐怕撐不到援軍到來!”
站在趙晟身后的將領一臉愁容,無奈的說著事實。
這個時候趙晟也顧不得治他動搖軍心的罪了,只是呵斥道:“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要再說這種喪氣的話,否則軍法處置!”
那將領自知失言,便不再開口。
有些話趙晟可以說,祀月作為軍祭酒也可以說,因為他們說不會傳到下面口中。但尋常將領不能說,想都不能想,因為他們都是要領著士兵戰斗的,會影響軍心。
“這樣下去確實不行,一步錯,步步錯,我們忽略了河岸的巡邏,也就失去了等待援軍的機會。”
祀月的話很直白,告訴趙晟守不住了,盡早做別的考慮。
趙晟揉著腦袋,表情依舊沉穩,未見慌亂。
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當初他和祀月篤定能等到援軍,那是在周軍以船渡河的前提下,祀月的布置完全可以在河面上阻擋周軍一天,甚至更長的時間!包括河岸上布置的陷阱,絕計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直接到了決一死戰的地步。
一步算錯,多出來一分鐘都是致命的!
“先生難道是想讓本王不戰而退!放任二十萬大軍入我國境?就算等不到援軍,本王也要斷周風一臂,為援軍的勝利打下基礎!”
趙晟的語氣決絕不容置疑,祀月無奈的嘆息一聲只得作罷。她是很想讓趙晟現在就撤退,沒必要以身試險,不過她本來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但凡久經沙場的將軍,特別是常勝將軍,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一場戰役在他們眼中只有戰勝和戰死兩條路,戰敗的事情他們不會考慮。當然這不是缺點,沒有這樣一往無前的決絕,也成不了常勝將軍。
祀月不再勸阻,等到最后時刻讓人把趙晟敲暈,直接帶走就好了。
“先生,陣前箭矢無眼容易傷到你,你先去安全的地方避難吧。”
趙晟的話沒有惡意,如今的局面已經是短兵交接,計謀什么的已經沒有多大的用處。
反而祀月身上不時飄來的,本應女子才有的芬香,容易讓他分神。
祀月白了他一眼,道:“無妨,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況且我留在這或許還有用。”
祀月目光注視著周軍的盡頭,距離有些遠看不到。
“那……就依先生吧……”
趙晟無奈,祀月不僅沒有聽他的離開,反而又靠近了他許多,時不時飄來的鮮花般純凈香味,讓人心癢難耐。
時至午后,太陽開始偏移,靖軍的箭矢終于消耗的差不多了,緊靠墜石車難成大器,周軍的推進速度瞬間提升,不多時就來到了護城河前。
周軍早有準備,原本的攻城車直接拆解,將巨大的圓木放到河上,四根圓木便形成了一座橋。
橋是弄好了,不過圓木漂浮在水上,行走不便,加上城墻上的人阻攔,想要過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將墜石車石料砸碎,混合滾木從城墻上扔下,將火油拋灑在城墻上。”
趙晟有條不紊的發布著命令,第一天周軍是絕對攻不破涵水關的,只是后面就難熬了。
這時,周軍也全部渡過了涵水河,周風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兩軍將領相遇,本應是隔空客套幾句,或者互相挑釁,大軍壓境本應高姿態的周風卻忽然臉色大變。
緊縮瞳孔里全然沒有靖軍首將趙晟的身影,而被另一個戴著面具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身影取代。
他死死盯著祀月,她還是那么引人注目,無論她什么打扮,在什么地方,那獨一無二的面具和傲世天下的氣質,都是無法掩蓋的。
“龍主!”
周風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不禁想起這些天調查的結果。
龍庭行事,但凡龍主現身,那結果便以注定。
這樣的局面難道也在龍庭意料之中?
周風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身邊的將領疑惑的問道:“元帥,您說什么?”
“沒什么!”
“哦。”將領應了一聲,繼續說道:“我軍已到城墻下,涵水守軍不足五萬,加上倉促應對,不出兩日我軍必勝!”
“對,涵水關已是手到擒來,元帥圣明,得勝回朝之時王上必定大加封賞,迎娶御賜佳人,真是春風得意啊。”另一位將領跟著拍馬屁。
然而他的話卻讓周風臉色再度變化。
現在根本不是考慮這局面在不在龍庭意料之中的時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敗了,龍庭的英勇事跡再添一份,而他的名聲將跌入低谷。勝了,他固然名利雙收,但遠在周王都的李汐月又將如何?
先前朝堂上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國師和丞相的眉來眼去他還記得。龍庭付出了什么才讓那人坐上國師之位,國師又付出了什么才讓丞相與他合作?
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李汐月只是一顆棋子,還被棋手握在手中。
想起那張純凈無暇的笑臉,周風久經沙場磨煉出的堅定的心,動搖了。
就在這時,天空飛過一只蒼鷹,蒼鷹身上的鈴鐺響起奇異的聲響,這個聲音他聽過。
握緊拳頭,仿佛下定了決心,周風一字一句道:“傳我命令!鳴金!收兵!”
“元帥!此時正是大好機會,縱然拿不下涵水,也能將他們逼得山窮水盡,為何……”
周風手中佩劍架到了說話人脖子上:
“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