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和土著的二三事

第六十一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正文第六十一章曾經滄海難為水

“邵大哥。”重黎走到那個還剩一口氣吊著的邵毅松面前。輕輕在他面上撫了撫,一股肉眼難察的金色小顆粒從他的太陽穴里鉆進去。

一直無法醒過來的人緩緩動了眼睛,腦海中那些紛亂的圖像在剛剛昏死過去之時,都慢慢有了歸處。

而他在腦海中最后一幕看到的,竟是紅凌站在數道閃電前,回眸一笑,朝自己道別的樣子。

凌娘不要!

不等他奔跑過去,女子已經決絕轉身投進那狂暴的閃電之中。

邵毅松陡然清醒,感受到身邊有熟悉的氣息,眼未睜開已經急切地想要告訴身邊的人:“凌娘,我全都記起來了,每一次我都記起來了,等著我,不要!”

邵毅松猛地睜開雙眼,面前所見的卻是個氣質陌生的女人,恍若神仙妃子,周身籠著些金色的光暈,而這人的身上竟然還有紅凌的氣息。

他氣若游絲般問道:“你是誰……?”

重黎見他這樣子,心頭那屬于紅凌的部分稍稍作痛,她撫了撫邵毅松的面頰,柔聲道:“邵大哥,我是凌娘。”

“哦……。”他愣了許久,終于應了一聲,仿佛這不是什么要緊的事。然后兩人竟然就無話了。

哦?為什么是個哦?袁琴琴不懂,只覺得難道不應該說些有用的嗎。

邵毅松低垂的眼中流出了淚水,心中似有刀絞。嘴里喃喃的道:“凌娘……我可憐的凌娘。”眼神卻不往重黎那邊看。

袁琴琴終于忍不住,輕聲提醒道:“邵城主,凌娘就在這兒呢。”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眼中的淚水越發洶涌起來,還是不愿去看本該在他心里朝思暮想的人,似乎那人已經死去。

重黎心中嘆息,眼中全是憐憫,一言不發的替他理著額前的碎發。

袁琴琴不解的看著兩人,半晌之后,終于好像明白了邵城主哭泣的答案是什么。

是重黎,是憐憫。沒有愛了,只有憐憫,恐怕這憐憫對誰都一樣,這是神的大愛。

化作重黎,她沒有了作為紅凌那刻骨銘心,深入骨髓的愛與執念。

之前邵毅松每次重生都會將紅凌忘個干凈,這次忘記的人換做了紅凌,她的“忘”更甚,她記得他們所有的事,偏偏唯獨忘了情。

那個一直以來被深切愛著的男人,受不了這個結果。

袁琴琴想著:她愛他時他不知,他醒來了,她卻了悟忘情。這兩人之間的種種事,恐怕是最深最癡的“求不得”。

邵毅松哽咽不已,一個大男人,又將完全失去生命,此時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來痛哭,他恨自己為什么無知無覺的活了這么多次,竟然次次都讓紅凌傷心。

一時間,他恨這無知無覺,讓他們錯過了多少相守的日子。又心疼那個愛著自己的紅凌,實在太傻太癡。如此一來就更加無法面對身前這個再也不會愛自己的人。

一時間又想,紅凌活得那么辛苦,此時她了悟放下,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去牽絆她?

這世間的執著,都只能用放下來解,他心里放不下,可是身體已經無法再給他多余的時間。

邵毅松感到體力漸漸不支,手腳冰冷得都沒有感覺了:難道,就快死了,我還要留下最后的遺憾嗎?

他最終還是艱難抬起朦朧的淚眼,深深地望向那個女子,想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痕跡,這一找,又是心痛又是絕望。

過了半晌,他終于嘴唇蠕動,眼神堅定,輕輕說道:“凌娘,你記了我一輩子,此去經年,我發誓絕不會再忘了你。”

袁琴琴心道:她已經放下了,真的為她好的話,你還是也忘了為好。大家都無牽絆的過日子,她作為神明千萬年的壽命,反倒也會好過些。

重黎卻握住他的手,溫柔笑著點點頭道:“好,那你可要好好的記得我。”

這大概是紅凌才有的語氣,邵毅松聞言臉上神情一松,竟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內中大顆大顆的淚水流出,袁琴琴看不下去,別過了頭。

“照顧好我們的女兒……。”只聽得那人虛弱說出最后一句話,終于再沒了聲音。

邵城主死了?袁琴琴心頭一震:糟了!

不知小豆丁現在怎么樣了?

邵毅松的尸身漸漸變得模糊,重黎原地兀自念了一段往生的咒語,那尸身沒有再模糊下去,而是散作了點點光斑,朝著天空的方向飛升而去。

而周圍的人,除了西難衛隊眾人,其他人全都是一樣,卡住一般再無動作,隨后模糊起來。

之前為了保證這城中的人不要驚夢,也為了避免人多口雜的麻煩。

袁琴琴沒有透一點口風給西難人,關于這座城是座假城的事,西難人此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紛紛驚慌不已:“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怎么了?”

送走了邵毅松,重黎起身道:“大家不要慌。”亂聲漸弱。

袁琴琴聽她的話,心中惶惶之感稍退:沒事,這有個大神,天塌下來,還有她這個高個子頂著。

重黎說話間,慢慢專心吟誦起來,袁琴琴聽她的咒語,竟能感受到字字圓潤如鯉魚吐珠。似乎有些像是她的世界里的佛經。

這周圍虛幻的人和物,在這樣的吟誦聲中,竟然紛紛化作細粉光點,爭先恐后的向著天空而去!

人們的驚呼不斷響起,有的見身邊好好的人突然化成了粉末,嚇得臉色煞白。亂聲哭聲又起。

見此時再瞞他們已是無用,袁琴琴只能拉過敖索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真相美化加工到大家可以接受的地步說出來。

有人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瘋了一般哭著就要跑出去,這人正是之前第一次廚藝大展示之時,大膽向廚師討教的清秀女子。

袁琴琴趕緊道:“阿福,快拉住崎元,這時候了她要去哪兒?”

阿福面上有些郁悶,拎小雞一般抓住了哭叫不已的崎元,有些不滿的說道:“如此大事你們竟然瞞著我們,不和我們通氣。”

“她和那個掌勺大師父訂了婚,本想著城主大婚后他們也舉辦婚禮,現在……。”

袁琴琴和敖索面面相覷,這可太超出他們的預想了。

然而西難人各個都把這里當作了今后要安身立命的新家,有不少人已經和這城中人建立了友誼,甚至是愛情。

如今突然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假的,誰都接受不了。

一時間人們心中抑郁,根本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突然有人出聲道:“我們這樣信任你,把你當成自己的族人,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對,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如果早知道他們……,我們怎么會……。”

跟這城中人有些交情的人們紛紛哭著亂亂的說起話來。

有緬懷愛人朋友寵物的:“范教頭我喜歡你……”“二寶……。”“小花……。”

也有質問不滿的:“你這個大騙子!”“為什么不早說?”“你應該早說啊!”

袁琴琴見這場面,心中說不出的內疚,被他們的情緒感染,自己也想好好的大哭一場。一邊的重黎沒有理會這些紛亂,只是一心一意的將這座困了數萬亡魂的蜃城超度。

“救命啊!救命啊!!”一個驚恐的小男孩的聲音在這逐漸消失的城中響起。

“軒丘?”又哭又鬧的西難人此時終于回了神。

袁琴琴抹著眼睛,對大阿福說:“我們先別忙著哭,快分頭去找找這孩子在哪里,回頭我給大伙鄭重道歉!”

阿福哼了一聲:“誰要你的道歉,道歉又換不回我們心里認定的親人和朋友來!”說完招呼幾個精神還算正常的西難人,急匆匆循著聲音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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