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朝聞道，夕死可矣

S市氣象局，局長辦公室內。

洛蕙蘭面色平靜，對苗局長鄭重點頭。

見狀，苗局長面色陡然變得復雜起來，她看著洛蕙蘭語重心長道：

“蕙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女兒洛冉，今年就該要參加統考了吧？”

“是的，苗局。”

洛蕙蘭回應道。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些年你們娘倆相依為命，你既當媽又當爸真是苦了你了。”

苗局長眼神愛憐，語氣一嘆道。

“苗局，我不辛苦，能有小冉這么優秀的女兒，是我的福氣。”

提到洛冉，洛蕙蘭目光似水，臉上洋溢著欣慰與幸福。

“小冉父親的事…你還沒有告訴她嗎？姑娘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以后就算你想瞞也瞞不住了。”

苗局長推心置腹的話，讓洛蕙蘭不由地長嘆口氣道：

“苗局，您說得這些我都懂，我已經答應小冉等她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就會把事情全部告訴她。”

聞言，苗局長嗯了一聲，然后把話題重新回到臺風月兔上。

她面色霎時變得凝重，直截了當地說：

“蕙蘭，冰核圖譜茲事體大，按照流程我們應該先上報中央氣象局，由他們那牽頭組織國內氣象學、物理學、化學領域的專家學者開展會議討論；

在理論確認可行后，還得先在實驗室環境下人工合成冰核樣品，接著通過風洞實驗室模擬臺風氣旋，測試樣品的效果；

在這一切都順利的基礎上，最后才能交付化工廠進行工業合成，這一套流程走下來短則三兩月，長則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苗局長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重重轟擊在洛蕙蘭心口。

她放在腿上的一雙手緊緊攥牢在一起，如果真的按照流程來走的話，根本不可能在6月7號之前合成出冰核。

如此一來的話，全國統考延期的結果依舊無法避免。

對于洛蕙蘭來說，如果延期結果無法改變，那么就算冰核最后成功問世，那也將失去一部分意義。

她的心里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用冰核削弱臺風月兔，讓自己的女兒小冉，能夠順順利利地如期參加考試！

當即，洛蕙蘭面露堅持，對苗局長說：

“苗局，如果冰核能在6月7號前趕制出來，那么全國統考就可以不必延期，這不僅僅是我作為母親為了自己女兒考慮，我相信這一屆考生們的家長，他們也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話落。

苗局長眉頭緊鎖，目光凝視著辦公桌上的臺歷。

少頃之后，她面露正色，嚴肅地對洛蕙蘭說：

“蕙蘭，組織上既定的流程無法改變，關于這一點，我想你應該是很清楚的。”

“我知道，苗局，可是”

洛蕙蘭堅持己見，她開口想繼續爭取，卻被苗局長出聲打斷：

“蕙蘭，你有沒有想過，假設冰核能在6月7號前合成出來，屆時我們也成功將冰核投向了月兔氣旋中，你真的就確定冰核能成功削弱月兔風力等級嗎？”

洛蕙蘭面色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此刻不僅是她，全世界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出口斷言冰核的實際效果。

苗局長接著補充說：

“如果冰核真的如圖譜上所說能夠削弱臺風，那么組織上對你違反流程的過錯，可以功過相抵；

可如果最后事實證明，冰核并不能削弱臺風的話，你應該知道故意違反組織流程的后果。”

聞言，洛蕙蘭沉重點頭，然后肅聲道：

“后果是記大過處分，此生不再有任何升遷希望！”

苗局長微微頷首，旋即鄭重問洛蕙蘭：

“既然你知道后果，那么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還要堅持嗎？”

話音落下后，苗局長眼底驀地劃過一道流光，她注視著洛蕙蘭在等她的答案。

洛蕙蘭沒有立刻回答，她時而低頭，時而仰頭，時而又看了眼窗外陰沉壓抑的天空。

最后。

當洛蕙蘭目光落在辦公桌黃紙上時，她面露果決，對苗局長正色回道：

“苗局長，縱使后果嚴重，但我還是愿意堅持，而且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這張記載冰核圖譜的黃紙，我心里對它有一股親切感，說不清也道不明但的確存在。”

“所以我相信，冰核一定能像圖譜上描述得那樣削弱臺風，眼下索性就用月兔來驗證！”

感受到洛蕙蘭目光以及語氣中的堅定，苗局長嚴肅的臉色，悄然變得溫和。

她微黃的眼珠中，驟然有道道光彩掠過，她說：

“蕙蘭，下面我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

從現在開始直到6月7號前，你一直在休年假，這5天時間里我依然是S市氣象局的局長，而你不再是局里的職員，你的身份只是我國一位普通的熱心群眾；

你以一位熱心群眾的身份，與市氣象局、市化工廠方面展開合作，共同合成冰核來對抗臺風月兔！”

洛蕙蘭心中大震，她不可思議地看向苗局長，脫口而出道：

“苗局，不可！這樣一來要是冰核確認有效那么功勞還是我的，可一旦無效，那本該屬于我的嚴重后果，等于是您替我承擔了！”

洛蕙蘭呼吸驟然加快，焦急地想要再次開口勸說，卻被苗局長擺手阻止。

“蕙蘭，我今年已經59周歲早就到了該退休的年紀，能在退休前見識到傳說中的完美凝冰劑冰核，我已而無憾，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才對。”

說話的同時，苗局長有些褶皺的雙手，再次愛惜地撫著黃紙。

片刻后，苗局長目光溫柔如水，看著洛蕙蘭吐露心聲道：

“蕙蘭，我從事氣象學已經有36年了，這36個春秋冬夏我做夢都在想著能有一天，由我國民眾發現完美凝冰劑，而今是你讓我的夢想終于實現了。”

“《論語·里仁》中說過一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以前我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可現在我好像懂了；

冰核就如同氣象學、化學領域的道（真理），不僅僅是我哪怕是老一輩的氣象學家、化學家，他們在得知冰核后，必然會與我一樣心生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共鳴。”

話落，洛蕙蘭內心肅然起敬。

對于以苗局長為代表的樸素科研工作者，他們畢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在各自研究領域內，親眼見證如冰核這樣道的誕生！

縱使是以付出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