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顥捕捉到清歡的細語,笑道:“你還看到哪里也在招親啦?”
“過年的時候,我們在公儀家的那次,好像是正月十五吧。”清歡說著也笑起來,“不過人家卻不是比武,而是比琴,結果小遙,不知怎么就被人給坑上臺去了……”
“他上臺?還比琴?”寧顥笑著睜大了眼睛,“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被坑,那他彈了嗎?”
清歡笑道:“你猜猜。”
“我猜沒有,不然他還走得了?”
“恭喜你,答錯了。”清歡笑道,“他不僅彈了,還真就被那戶招親的人家給看上了。”
“被看上是當然。不過要他去娶別人,一定殺他頭都不會肯吧。”寧顥笑著拍了拍清歡的肩膀,滿面“我懂的”的神色。
清歡一邊御劍飛著,也沒去回答她。
寧顥卻繼續好奇,“那他后來,是怎么脫困的?”
清歡遲疑了一下,終是若無其事道:“這后來的發展,你絕對想也想不到。”
寧顥笑道:“那是怎樣嘛?”
清歡想起當時情景,倒是真的忍俊不禁,到底還是提起那個人來。只因為,他與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密切了,又怎么回避得了。“是云逍上前,把他給拖走了。你沒看到兩人當時那神態,簡直就是……總之他倆走了以后,我不還在那嗎,就聽到人群里邊一陣議論,說他倆是斷袖……”
未等清歡說完,寧顥便哈哈大笑了開來,拍著她的肩道:“你知道我忽然有種什么感覺嗎?有時候還真像是你,夾在了他們兩個中間。”
清歡滿額黑線,“你這個修辭手法,用得不太好吧?”
寧顥好不容易止了笑,“不過他倆用的這方法,倒是給我提供了新思路。”
清歡呵呵干笑,“你難道真的想要上去打那擂臺?”
“有什么不可以的,咱們就去玩玩。”寧顥攀上她的肩膀,“左右打幾場敗下來就是了。要我真是風流倜儻到被看上,那咱們,也來演一場斷袖。”
“你就不怕被認出來?”
“我常年少在國中,誰能認得出我。就算真的被認出來,那也才多大點事兒呀,怕什么呢。”寧顥滿懷自信地揚起腦袋。
清歡也不再勸,左右她是明白了,寧顥就是想去給自個老爹添一點堵,不讓他們那啥比武招親,辦得那么順順利利的就是了。于是她便依言往金玨城飛去。
金玨城位處貞國中腹,但凡國都,總有些恢弘氣象,何況還是整個中原最富庶的國度。內外城墻寬闊雄健,極盡宏偉豪邁之勢。市集住宅劃分明確,有條不紊,人流繁華卻無半分雜亂之相。到底帝王之都,與江渚、梅城等商貿重城,氣象十分不同。
清歡初至金玨,這也是她除蒼國的星熠,離國的琉毓之外,所到過的第三個帝都了。
兩人一邊在外城的集市上逛蕩著,寧顥一邊問她:“你覺得金玨,比起星熠和琉毓來,怎么樣?”
清歡想了想道:“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奇怪。都說北方三國厲兵秣馬,南方兩國好逸享樂,但自帝都氛圍來看,反倒是金玨更為端莊肅整些,星熠秀于外,琉毓則秀于內。”
“你這說話,是越來越有內涵了。”寧顥笑道,“這秀于外,秀于內的,又是什么意思?”
清歡笑道:“秀于外,就是說星熠風光美如畫。整個星熠城最中心的位置,是高聳入云天的寰宸臺,有時候早上起來,都會覺得一輪紅日是從寰辰臺上升起的。這也是星熠城和琉毓、金玨都不同的地方。
“還有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它中軸線上的碧水渠。星熠內城外城的劃分沒有金玨那么嚴整,碧水渠自皇城流出,貫通都城南北,其上風景也是一絕。我在星熠待的時間不長,恰好也就看到冬日里碧水渠旁梅花盛開的景象,那倒是真的芳梅萬樹,百里流香。聽說另外三個季節,風景還要更美些。尤其盛夏,碧水渠里滿是大片大片的蓮花。官家還會組織百姓,蕩著小舟比賽采蓮……”
“被你說的,我都十分神往了。”寧顥笑道,“正好咱們過幾日就往星熠去,不知春日里能瞧見什么景象。”
“想來自然不會差的。”
“那琉毓呢?你還沒說,秀于內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心靈美’的意思啦。”清歡笑道,“琉毓人喜擅內斂低調,所以外鄉人初至琉毓,多不會有多驚艷,有的人甚至很難相信,眼前的就是一個國家的帝都。但是,琉毓的內涵,卻浸潤在生活細節的點點滴滴間,你走在大街上,隨意一家鋪子的店名,又或店中的鋪陳擺設,那都是有講究的。尋常人家用來燒水的茶壺,又或者平日里吃飯用的飯桌,小孩子耍玩的竹馬,說不定都能牽出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來。簡要來說,琉毓人重的不是‘形’,而是‘意’。在那樣的地方,時光都仿佛流逝得很慢。”
“難怪說‘一方山水養一方人’,我現在是信了。”寧顥笑道,“想來也只有那樣深厚內秀的地方,才能孕育出那么璀璨的‘澹北明珠’來。”
所謂“澹北明珠”,依照《定國策》上所述,所指便是公儀家族。但是自從十四年前,公儀謙與公儀軒父子雙雙卷入風波臺案,謙公老邁,氣病之下命喪牢獄。父子二人其后雖得洗去冤屈,公儀軒卻獄中染病,歸家之后,更因心痛老父之死,不久之后便即一命嗚呼。其妻難抑喪夫之痛,不過三年便抑郁而終。偌大家業全靠公儀老夫人一人撐持,當機立斷遣散諸子,并將公儀倓與公儀修、公儀偲三兄弟拉扯成人。
所幸公儀修不負老夫人所望,但是在那以后,“澹北明珠”的稱呼,所指便逐漸只是他一個人了。
公儀家的這一部血淚興亡史,過往公儀偲無事時,就曾說予清歡聽過。而今她聽得寧顥口中“澹北明珠”一說,再即聯想孕育明珠的那一方山水,此時都已易主,當真江山百代更替,浪花淘盡英雄,心中不禁喟嘆。
寧顥瞧她面有不豫,立時笑著岔開話題,“你知道嗎,我師父說,諸魔黃昏有句名言,原話我不記得了,反正大意就是,修仙之人的時間,就是應該大把大把地拿來浪費。”
清歡的心神正有些恍惚著,聞言直接脫口道:“你也聽過這句話啦?”
“哎,你也知道?”
清歡這才一愣回過神來,“嗯,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寧顥也不以為意,勾搭住她肩膀笑道:“雖然不曉得你師父和我師父,這次為什么要給我們兩個放假。但反正是白撿來的時間,許多沒去過的地方,咱們都可以去,沒做過的事情,也都可以去做。勾欄看戲,游船聽曲,人不風流枉少年嘛。”
清歡失笑,“你這最后一句話用在這里,確定沒有問題?”
“有問題么?”寧顥亦笑道,“要不改成,人不風流枉少女?”
清歡更加笑起來。
“吶,咱們就先在金玨待幾天,然后去星熠看公儀修他們。”寧顥已經盤算開來,“再然后呢,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哪?”
清歡倒還真沒想過,不過剛剛與寧顥探討了一番各國都城風貌,倒讓她對另外一個地方心存好奇。因為那地方,有著一個十分獨特的名字。這名字甚至獨特到了,讓她有些恨得牙癢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