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將自己在天道令中的經歷說了一遍,猜測道:“天道令并非真的有一座天道院,而是每一塊天道令都是進入天道院的門戶。真正的天道院其實是建立在一座奇異的靈界之中,天道院的士子都是以性靈的形態進入其中求學。”
“天道院?等一下,讓我冷靜冷靜!”
花狐激動得走來走去,又打開車窗把腦袋探到外面,狠狠的吹了一陣冷風,這才冷靜下來。
蘇云靜靜等待。
花狐關上窗戶坐下,試探道:“小云,你的意思是,你通過天道令,可以用性靈形態,隨時隨地進入天道院?”
蘇云含笑點頭。
花狐壓低著嗓音歡呼一聲:“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學到天道院的功法?我們還需要去文昌學宮上學嗎?”
蘇云思索道:“但我并非天道院的弟子,這塊天道令也不是我的,很容易出問題。適才我剛進去沒多久,便被一個叫弟平的人發現,只好逃出來。”
“弟平?還有這么古怪的姓?”
花狐忍俊不禁,失笑道:“誰會姓弟弟?這人的祖宗怕是個膽小鬼,逢人就說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別打我,于是久而久之就姓弟了。”
蘇云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剛才的凝重神色不翼而飛,笑道:“這個叫弟平的,雖然名字慫得很,但人卻很厲害,一眼便看出我是來自天市垣無人區,還說出天門鎮。我被嚇了一跳,擔心他猜出我的天道令是撿來的,所以只好先逃了出來。”
花狐問道:“他年紀多大?”
“看起來不大,比我個頭還要矮一些。”
花狐放下心來,惡狠狠道:“這種小屁孩,揍他一頓他就不敢胡言亂語了!你下次再進去,狠狠揍一頓,把他揍老實了!小云,你別忘了,你是三萬士子中的第一人!”
蘇云為難道:“他像是生病了,不好打他。下次我先探一探他的底,看看他都知道些什么。倘若他纏著我不放……”
花狐笑道:“那就打得他和地面一樣平,讓他人如其名!”
他又興奮起來:“有了天道院教的功法,誰還去文昌學宮?小云,你一定要把天道院的功法掏空,讓我們也可以學到天道院的功法!”
蘇云哈哈大笑,一人一狐躊躇滿志。
突然,外面一陣喧嘩,這輛鳳攆傾斜起來,大鳥背上的小樓發出咯吱的聲響,樓中的眾人立腳不住,向同一個方向滑去,擠在一起。
蘇云急忙催動氣血,雙腳氣血化作兩只龍爪,扣住樓面,走到窗邊向外看去。只見夜色中一尊高達十多丈的妖魔揮舞巨斧,與一位身軀魁梧高大的靈士對決。
那兩人此刻正殺到云橋之上,在橋上交鋒,天市垣老無人區的那妖魔身上披著破破爛爛的斗篷,招法怪異,大斧一動便是無數斧影紛飛。
與他對決的高大靈士頭頂則是一張古琴,古琴無人自彈,音律如波浪侵襲,一波接著一波,一浪蓋過一浪。
這兩人在云橋上的對決引起橋上的混亂,再加上他們二人的實力極強,打得云橋在空中搖搖晃晃,橋上的車攆很難穩住。
不少獸攆正在調頭,折返回來,又與前進的獸攆沖突,堵在橋上,進退不得。
那妖魔殺得興起,突然對橋上的車攆下手,一輛輛獸攆被掀上半空,獸攆中的乘客尖叫連連。
“調頭,快調頭!”鳳攆的樓下傳來一位李家護衛的聲音。
鳳攆車夫急忙勒了勒韁繩,讓大鳥調轉車頭,蘇云和花狐站在樓上,向后窗看去,只見更多的獸攆和乘客被撒上空中,手舞足蹈,像下餃子一般向下方黑暗的城市中砸去。
花狐低聲道:“這城里,比鄉下危險多了,鄉下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蘇云還未來得及說話,與那妖魔對戰的高大靈士動怒,琴音大作,向妖魔痛下殺手!
就在琴音響起一剎那,蘇云頭頂突然傳來當的一聲巨響,大黃鐘不由自主浮現出來,他立腳不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雙足壓著樓面向后滑行!
樓面鋪著的木板被他壓斷不知多少根,木板破碎,碎木亂飛!
花狐驚駭的看著這一幕,只見蘇云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壓迫得撞在小樓的墻壁上,死死貼在那里,動彈不得。
有形無質的大黃鐘懸在蘇云頭頂,一半在樓內,一半在樓外。
剛才正是這口鐘,讓蘇云躲過一劫,否則這股可怕的力量肯定會要了他的性命!
錚錚錚!
琴音再度響起,琴音每響一次,鐘聲便跟著響一次,連續三聲琴音,鐘聲也連續震動三次,終于,小樓被蘇云撞得轟然炸開!
“那琴音看似是針對那頭妖魔,實則是對小云下手!”
花狐心中一驚,急忙縱身從小樓破洞中穿過,只見那車夫也被轟飛,向橋下跌去,只怕在劫難逃!
蘇云更是被琴音轟得飛向黑暗的夜空,空中傳來一聲聲鐘響,當當不絕,越來越遠,顯然那高大靈士還在對蘇云痛下殺手!
鳳攆沒有車夫的駕馭,大鳥像是沒頭蒼蠅一般亂跑,云橋上到處都是車攆,鳳攆這樣跑很容易跌下云橋。
“二哥,保護好弟弟妹妹!”蘇云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隨著鐘聲越來越遠。
花狐急忙來到車夫座位上,雙手抓住韁繩,竭力控制這頭失控的巨鳥,心道:“駕馭獸攆很簡單,左耳是鳴,右耳是停,抖繩出發,抖兩下加速,猛拉是急停!我能行,我能行……”
他從未學過如何駕馭獸攆,但素來細心,觀察過獸攆的起停,總結出一套規律,但這是他第一次駕馭獸攆,還是不免手忙腳亂。
好在花狐聰敏異常,很快便熟悉駕馭技巧,馭使巨鳥向來路狂奔,沿途躲避其他獸攆,一路狂飆,驚險無比。
巨鳥背上的二層小樓隨著巨鳥的狂奔而不斷破裂,尤其是被蘇云撞破的地方,木頭四下橫飛,樓中負責保護李竹仙的隨從紛紛來到二樓警戒。
但見后方,那高大靈士與那巨型妖魔還在廝殺,但琴聲卻突然停歇。
蘇云被琴音轟出云橋百丈遠近,琴音停止,他頓時向下墜落!
“在十錦繡圖中,我從海市蜃樓跳向天樓秀景,用的是筑基修為。現在沒有了錦繡圖鎮壓,更摔不死我!”
蘇云在黑暗的天空中直接邁步,他的頭頂黃鐘忽刻度的畢方烙印頓時活了過來,一只畢方飛出,振翅來到他的腳下。
他邁開腳步,步步踏在天空中,一只又一只畢方從鐘內飛出,相繼墊在他的腳下,墊了一下之后,畢方便會重新回到黃鐘之中,化作氣血。
他氣血所化的畢方神鳥難以承受他的重量,蘇云斜斜向下走去,速度不快,無需擔心摔死。
黃鐘不疾不徐旋轉,蘇云走在高空之中,遙望黑夜中的朔方城,但見城中的燈火依舊通明,只是燈火中多出了許多不一樣的光芒。
那是城中的靈士和捕快在追捕無人區妖魔,引燃的火光。
這一夜的朔方城,注定是動蕩而漫長的一夜,到處都有戰斗爆發。
“水鏡先生說有人會來殺我,沒想到這么快便來了!”
突然,琴音再度傳來,蘇云頭頂黃鐘又發出當的一聲巨響!
在琴音中,黃鐘忽刻度中飛出的畢方頓時被琴聲擊殺,化作一團氣血消散!
蘇云立刻修為受損,身軀再難穩住,向下方跌去!
“這個靈士,的確是針對我而來!”
蘇云在半空中轉身,向琴聲傳來之處看去,只見那靈士和那妖魔在樓宇之間縱跳如飛,向下方追來。
那靈士與那巨斧妖魔還在戰斗,戰況極為激烈,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個靈士在后方追趕。
那高大靈士的頭頂,古琴彈奏越來越急,琴聲越來越清晰,壓迫得黃鐘當當不斷震動,將其神通威力抵消,然而蘇云卻被他的神通壓住,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墜落!
以這個速度砸下去,肯定必死無疑!
“我進城之后沒有的罪過什么人,只有這一次入學大考,我擊敗了許多士子奪得第一。不過,水鏡先生說,有人因此懷疑我,會來試探我,甚至取我性命!這些靈士的目標,應該都是我!”
蘇云目光閃動,突然頭下腳上,催動畢方神行,氣血爆發,他的身后一對畢方羽翼呼的一聲張開,迎著狂風舒展振翅!
在錦繡圖中,他被壓制在筑基境界,氣血難以承受墜落時的巨大壓力,但是到了外面,他的修為是蘊靈境界,氣血更加強大!
狂暴的氣血沖擊,竟然在羽翼四周形成一圈火光,增添了幾分浮力!
蘇云心中微動:“元氣所化的火焰,讓畢方變的威力更強,倘若可以借助外力呢?倘若用劫灰來助漲火焰呢?”
突然琴音錚錚作響,將他的氣血雙翼壓碎,蘇云人在空中,縱身一躍,黃鐘中飛出幾只靈猿,手臂在空中搭橋,讓他在空中快步奔行。
琴音再度傳來,然而蘇云已經落在一道云橋的廊檐上。
廊檐上是厚厚的積雪,蘇云落在上面,雙足滑行,犁開漫天積雪,隨即積雪被他狂暴的氣血融化,形成細雨降落下來。
蘇云再度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從廊檐上一躍而起,畢方神翼張開,駕馭著烈火沖入細雨之中。
他的身后,云橋的廊檐被琴音壓得轟隆一聲崩塌!
蘇云在細雨中振翅向下方滑翔而去,畢方神翼上的火焰遇到雨水,發出滋滋的聲響,留下白皚皚的霧氣。
他距離地面已經很近,突然琴音再度震動,蘇云背后雙翼破碎,少年雙膝曲蹲,轟然落地。
他的頭頂,琴音嘈嘈切切的傳來,蘇云腳步移動,如同水中蛟龍潛游,瞬息間便來到數丈之外。
他的身后,街道地面錚錚錚裂開,如同被無形的大刀劈開一般!
空中傳來一聲冷哼,那高大靈士壓迫著那持斧妖魔,咚的一聲落地,那高大靈士抬手一撥琴弦,持斧妖魔頓時人頭落地。
同時,蘇云上方傳來青瓦浮動的聲音,一個個靈士在樓宇間跳躍,來到街道上,站在一棟棟樓宇第二層的屋檐上。
蘇云停步,冷靜的打量四周地形,尋找脫身的道路。
這里是朔方城的最底層,朔方城的頂層是高樓大廈,燈光明亮如同白晝,云橋上車來車往,熱鬧非凡。居住在頂層的人們很少走下來,去地面看一看。
而到了城市底層的地面,街道陰暗,地面潮濕,寒冷,路面上到處都是獸攆的糞便,空氣中泛著一股臭味兒。
好在是冬天,道路結冰,臭味并不濃烈。
街道上劫灰燈用的是劣質劫灰,含有許多雜質,昏暗不明,并不明亮,兩旁的店鋪窗戶里泛著暗紅色的光,用的劫灰應該也不好。
幾個貓妖化作貓首人身人面的女人,站在街邊店鋪的琉璃壁臺中,慢慢的扭動著身子,眉眼輕佻,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著手指,身后的尾巴如蛇般扭來扭去,做出妖嬈誘人的姿態。
街道上有些行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有鼻子里冒著白煙,低著頭在街角行走,腳步很快,哪怕蘇云被人追殺,動靜極大,沒有人向這邊看。
很少有人敢走在街道上。
遠處的地面上還有著從云橋上摔落下來的幾輛獸攆,還有十多具乘客的尸體,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在尸體邊翻找財物。
這朔方城的上層光鮮無比,越往上便越是奢華,頂層甚至是神仙居,但是到了底層,竟像是兩個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