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綻懶洋洋地等著余笙上門。
雖然余簡不再說什么,但余笙不會輕易放任自己留在外頭住的。
尤其是,他才剛大義凜然地替魏縣縣令送過奏折,轉回頭卻把幫著防疫的親侄女趕了出去。這種話,好說不好聽。
因著前頭的拒婚,韓震哪怕是表面上的功夫,也得先為難余笙三個月半年才對。否則,不是人人都能去韓家的太歲頭上動土了?
果然,當天黃昏,余笙拖著余簡再度來了永泰坊。
“小四這個宅子置得無聲無息啊。”
余家自己的住處還是賃的,可余綻的住處卻是買的,這個認知一旦進入余笙的腦海,便由不得他不酸。
而且,一邊酸,他還一邊看了余簡一眼。
“大伯父不用看我父親,他老人家最記得余家的余字分不成人禾,所以從來沒給過我一文的零用錢。”
余綻似笑非笑,“我這宅子不僅沒寫我自己的名字,免得擔了父母在子女不得別室異財的罪名;而且,用的還是我娘的嫁妝錢。
“若真該有人問問我這宅子,只怕也唯有遠在東寧關給我娘結廬守孝的兄嫂了。”
你們,卻是不該、也不配的。
——明白地一巴掌呼在了余笙的左臉上。
“小四,大伯父又不是要圖謀你的宅子,你說這個做什么?”
余笙冷了臉。
余綻笑瞇瞇地看著他:“可是大伯父見我第一句話,既沒關心關心我這孤身跋涉一路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凍著,也沒提一提我被余家趕出來究竟是對是錯,而是張嘴就說我這宅子。您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慣寒暄,我該怎么想,才算得是對的呢?”
——回手第二巴掌,余笙只覺得自己的右臉上又是一聲脆響。
“綻兒!不得無禮!”
余簡適時喝了一聲。
人家親爹都“罵”過了,身為長輩,再計較就是余笙的心胸問題了。
只覺得胸口發堵的余笙唯有一個深呼吸,平靜片刻,方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過高亢,道:
“咱們在家時沒想的周全,出了門才發現人手不夠。你二嫂帶兩個孩子帶得手忙腳亂,一直都是你六妹妹幫著。
“尤其是進了京城,你這個知根知底的大夫不在身邊,你二嫂的兩個心肝寶貝水土不服病了,你六妹妹跟著忙前忙后,與那兩個孩子感情極是深厚。
“所以一聽說你從疫區趕回來,她便有些大驚小怪。
“那孩子說話一向都不大讓人愛聽。你是姐姐,讓著她點,別往心里去。
“如今咱們初到京城,還是得一家人眾志成城才是。小四啊,回家吧。這宅子你放著,高興了過來散散心,不也挺好么?”
嗯,替余綰洗白來了。
“大伯父說的是。”
余綻笑瞇瞇的,雖然坐在下首,卻十足此宅主人的范兒,回頭命阿鏑:
“不是才來的廚娘正在試點心?和熱茶一起送上來,給大伯父潤潤喉。”
才來的廚娘。
已經開始采買下人了。
余笙聽得額上的青筋暴起,悄悄地咬緊了牙。
這是在明白地表達:我就不回去!
“六妹妹是個良善小娘子,一心記掛著叔祖的孫兒輩。便把我這更親近的堂姐趕出了家門……”
余綻掩唇輕笑,“啊呀呀,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酸。我開玩笑的,若是說的您不愛聽了,您看在我是晚輩的份兒上,可讓著我些。”
原話璧還。
余笙被噎得直伸脖子。
“只是六妹妹那話,其實我是認同的。
“晨起我也跟我父親說過了。萬一呢?萬一我真病了,過給家里人,可怎么辦呢?那可真就要震動整個京城了。
“不若我自己留在這邊悄悄觀察一段時間,確認無妨了再說。”
余綻把早晨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余笙剛要張嘴,阿鏑已經見縫插針地奉上了熱茶點心:“大郎君整日忙碌,辛苦了,快嘗嘗合不合口,也墊墊肚子。”
這話說的!
余家府里難道還能缺了他的吃食?!
余笙氣得干瞪眼。
“還有一層,我越發說破了罷。”
余綻端了茶碗,嗅了嗅香氣,又放下,含笑看著余笙:
“我若是靜悄悄地進京,靜悄悄地回家,靜悄悄地過日子,想必還沒多少人往咱們家看。
“如今,我出來住,東西置辦了大半,仆下也采買得差不多了。若這般一直不吭聲下去,想必也沒多少人察覺。
“可若是這個時候,您二位郎君頻繁上門,然后我再搬回去。看在有心人眼里,余家可就真成了故事新聞了。
“韓大將軍不是一直都看我不順眼?這樣大好的文章送到他手里,他能有個不寫?怕是連咱們家八百年頭里的事兒都揪出來說道。
“大伯父剛進軍器監,官聲比一切都重要啊。”
八百年頭里還能有什么事?
余緋的事?
還是余綺的事?余綾的事?!
巴掌換成了刀,一刀插不死還有第二刀、第三刀!
余笙呼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余簡淡淡地看著他:“阿兄,是要回去了么?”
啊喲!
聯手懟余大郎的時候,便宜爹總是這樣給力!
余綻開心地把自己中午試過還覺得不錯的一碟桂花糕往余簡那邊推了推,就像是在獎勵他一般。
“以前我總覺得小四的拳頭硬,后來發現小四練了一手好箭法,如今,竟然連詞鋒也修煉出來了。呵呵。”
余笙冷冷地看了面前一致對外的父女倆一眼,抬起了手,想摔袖子。
余綻立即搶著道:“既然大伯父要走,我也就不留了。畢竟我這觀察期還沒過,誰知道會不會過給誰呢?而且大伯父以后也不必總來,不然還不定傳出什么閑話呢。”
袖子摔了,可惜被余綻清脆的說話聲蓋了過去,完全沒達到效果。
“父親留下吃飯吧?新來的廚娘還會做西齊那邊的菜,我讓她露兩手。”
余綻不遺余力地在余笙余簡兩兄弟之間制造著嫌隙。
“好。”余簡一口答應,完全無視掉余笙黑如鍋底的臉色,甚至還抖了抖袍子,翹起二郎腿,先拿了一塊女兒剛才推給他的桂花糕品嘗。
余綻笑容可掬地起身:“我送大伯父出去。”
氣得快要跳起來的余笙哼都懶得哼,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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