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

第 223 章 老狂猶稚子

說辦就辦!

蕭韻立即派了人去茂記找鐘幻,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看在嚴觀性命的份兒上,鐘幻再不樂意,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命董一:

“你找人去幫嚴老頭兒搬家。”

董一十分不樂意:“偌大的京城,他哪不是親朋故舊?何況多少權貴人家等著盼著他能過去,何苦咱們家要去蹚這趟渾水?”

“你還真錯了。”鐘幻嘆口氣:“這老爺子一心都在觀星上,又不愛搭理俗人。大半輩子了,得罪的人比結好的人多出去十幾倍。

“這滿京城,怕是除了二傻子那里,也就咱們家還能護得住他了。”

“那蕭家呢?蕭韻不是口口聲聲那是他的忘年交么?”董一不服氣。

鐘幻看傻子一樣地看他:“你是說,我拼了半條命,才救回來的人情,就這么簡簡單單,雙手奉送給蕭寒了?你是不是內奸啊你?!”

董一悻悻地去接人。

壓根沒想到跟著嚴觀蹭著來的竟然還有蕭韻和游遇霞,鐘幻目瞪口呆。

“敢問鐘先生,”游遇霞看見他這樣年輕俊美,先生了三分不信的心思,當面便是一個長揖到地,客客氣氣地考較,“嚴老先前中的是瑤華,后來又夾攻的另一種毒是什么?”

“夜鶯。所以嚴先生才啞了。”鐘幻隨意地說了一句,就招呼董一:“你去一趟永泰坊,跟二傻子說一聲,讓她有空也過來玩吧。”

又問身邊的千針:“前兒讓你給二傻子收拾出來的院子,怎么樣了?”

千針看都不看嚴觀一行人,只管一心一意地答鐘幻的話:“除了郡主最喜歡的那種象牙制的長柄不求人,旁的都布置好了。”

“象牙?!你搭理她呢!暖玉就行!”鐘幻從鼻子里嗤了一聲,又隨手指指呆站在旁邊的三個人:

“把最南邊的那個大院子給他們仨住。正好三個人一人一間屋。照著客房收拾就行。再多要的讓他們自己掏錢。”

說完,鐘幻往外就走。

“唉唉!鐘小哥!”嚴觀哭笑不得——還是頭一回見到主人把客人一扔自己就要走的。尤其是,客人還是他這個聞名天下的星算師。

鐘幻不耐煩地站住腳,回頭看他,發脾氣:“你來我家是因為別處不安全。如今已經進來了,安全了。其他的還得我怎么伺候你?我欠你的嗎?!”

翻個白眼,揚長而去。

“各位貴客,請跟婢子來。”千針笑瞇瞇的,極為溫柔。

游遇霞終于松了口氣,露出一個自認為無比親切的笑容,去套千針的話:“鐘先生敢是有急事?聽說北市開了個醫館,不是那邊有急癥吧?”

“游太醫,你毀了我們小郎、嚴先生和郡主的大事,就安靜些罷。畢竟,如今是您欠他們三位的,他們可不欠您的。”

千針依舊笑瞇瞇的,但這時候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了:這一臉假笑!假的不能再假了!

張口結舌的游遇霞滿面通紅地退后幾步,灰溜溜地跟著眾人最后。

憋屈了兩天的嚴觀放聲大笑,只覺得滿胸的郁氣散了大半。

過了一時,才驚覺蕭韻半天不曾開口,不由驚奇地看他:“小韻兒,你不是對鐘郎持弟子禮么?怎么來了都不曾聽你說一句話?”

“鐘先生一看就不大高興。”蕭韻嘿嘿地樂,“他不高興的時候,誰說話誰倒霉。我才不去找罵呢!”

啪地一聲,嚴觀回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好你個臭小子!那剛才你怎的不提醒我?”

蕭韻揉著腦門,笑得暢快:“要是我空口白話,您才不信呢!有這一回釘子,您就知道下回怎么跟鐘先生說話了。”

合著就我是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唄!

游遇霞自怨自艾地籠著手,嘴巴撅得老高。

錢家大宅的確是氣派得很。

這一坊原本就人煙稀少,地價便宜。加上錢家又不差那幾個銀子,便以給下人們購置住處為名,將四分之一坊的地方都盤了下來。

下人們住的裙房隔了小巷子。后頭的花園子也隔了兩堵墻。又在西南角上專門修了三層高的小樓,可以憑欄把酒,臨風放歌,起名就叫西南有高樓。

嚴觀等人就被安排在西南的院子里,西南樓就在隔壁。

對此,嚴觀表示簡直不能再滿意了,又笑著要賞千針:“你家主人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妙人。我也沒什么可謝他的,不如給你看看命格,當做是謝禮吧?”

誰知千針卻謝絕了:“我們小郎說了,命者運者,都是胡扯。您老要信,您自個兒慢慢信。不用拉著我們。”

頓一頓,粲然一笑,“我們小郎還說,其實郡主也不信的。您往后也別老想著拿那所謂的命格去套身邊的人,沒得無事生非。”

說完,翩然而去。

嚴觀氣得七竅生煙,跺著腳問蕭韻:“我,我這是無事生非!?”

“您別生氣!您別生氣!”游遇霞怕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忙給他順后背,“鐘郎是個灑脫人,不信這些也是常事。”

“他有膽子去陛下跟前說!郡主若沒有那個命格,她就能當上郡主了!?”

嚴觀還想繼續嘮叨,卻見蕭韻皺了眉:“嚴先生,你說話就說話,不要拉扯人。郡主和鐘先生剛救了您的性命,您提起他們的時候,煩請客氣點。”

“嘿!!!小砸!”老頭兒胡子都要炸起來,跳起來擼袖子,一副要用拳頭好生教育一下蕭韻的樣子。

“我去西南樓坐會兒,順便讓他們一會兒就把晚飯擺在三樓。游太醫,您歇歇也一起吧?”

蕭韻無視他,直接跟游遇霞打了個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間。

“你看他這!這!這!”嚴觀指著蕭韻的背影話都說不利落了。

“老爺子,聽說這位小公子除了在郡主手下吃過癟,到現在為止,便是他親爹蕭節度使,也只能用了激將法才把他騙到京城來。您指望他能敬老尊賢?難點兒。”

游遇霞皺巴著臉,頓一頓,又問:

“您這身子骨兒,夜里能上西南樓三樓觀星么?要不今兒個先早些睡?”

“不睡!”嚴觀哼了一聲,自己大馬金刀地坐在榻上,高聲喊道:“來人,我要盥洗!晚飯要吃魚膾!就桃花酒!”

“一個病人……”游遇霞嘟囔了半句,趕緊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