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牡丹郡主回去的人從蓮王公然換成了朱蠻。
因為虛弱的鐘幻指了指于玉璋說:“吃完飯了,你該回去讀書了。”
于玉璋原本在摸著自己微鼓的肚皮滿意地嘆息,聽見這話頓時覺得心口發堵,站起來走了三圈,板著臉說道:“我消化不良。”
大家笑倒。
接著于玉璋拽了蓮王,要求:“請殿下陪我讀一個時辰的書,就好了。”
眾人立即點頭。
蓮王目瞪口呆,被裹挾而去。
然而沈沉不放心自家這個看起來隨時會再昏過去的師兄,死活不肯走。
無奈的鐘幻只好親自去緊緊搭住朱蠻的手,“殷勤”囑托:“我派千針和董一跟著,你送了郡主回去。若有半點差池,我一把火燒了你西市所有的鋪子。”
牡丹郡主面紅耳赤。
看著他二人走遠,一臉萎靡的鐘幻回頭叫阿嚢:“端碗糖水來。”
沈沉關切地看著他:“師兄,你這究竟是怎么了?朱蠻究竟是誰?”
“他身份成謎。今日拿著我的身世威脅,我不好再做追究。但此人能以外姓控制整個朱家,必定不是凡品。我要等守端拿了詳盡消息回來,才能確定究竟從何查起。”
鐘幻端了糖水,小口小口地喝了進去,臉色微微紅潤了起來。
“鐘郎最近可是身子不適?”蕭寒慢慢地踱了進來,并沒有人攔著他。
鐘幻笑一笑,扶著沈沉的手站起身來,指一指書房的方向:“這邊亂,我們去那邊說吧。”
三個人緩緩朝那邊走去。
“聽說郡主前陣子一場大病,如今可好了?”蕭寒禮貌地問候。
沈沉看了他一眼:“二十二郎,我向來不慣寒暄的。我打架的事情難道你沒聽說?”
鐘幻看了蕭寒一眼,偷偷轉開了臉笑。
蕭寒摸了摸鼻子,滿面無奈:“在下是許久不見郡主了……”
“算了吧,你是對皇宮的訓導嬤嬤們期望太高了。我都長這么大了,你以后還是別琢磨著我還能改改性子什么的了。”
沈沉隨口說話,還要小心地提醒鐘幻注意腳下。
然而走到書房門前,鐘幻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笑著往里讓蕭寒。
三人落座,鐘幻解釋道:“這兩天我睡得不大好。晨起又沒吃飽,所以有些低血糖。沒事的,喝碗糖水就好了。”
兩個人一片茫然:“低血糖……是什么?”
鐘幻扶額,眨眨眼,放棄。索性單刀直入:“說正事吧。寒公子枉駕親臨,必是有事。”
“是。”蕭寒看了看沈沉,輕聲說道,“北狄那邊,活動異常。”
鐘幻和沈沉都是一驚。
尤其是沈沉,忽然一蹙眉:“前幾天我遣人回家送節禮。去東寧關請安時,見了見宗悍。當時便聽說,北狄那邊又有兵馬調動。東寧關已是全神戒備。”
蕭寒詫異地看著她挑了挑眉,不由問道:“這等大事,如何宗將軍會對郡主派去的人說?”
“不是宗悍說的。是太后娘娘派去給宗悍做西席的那位阿監,大約是想借我的口,給陛下和太后先提個醒吧。”
沈沉有些不自在。
荀阿監這樣直白地將此事告訴寇連,一方面自然是提醒太后和永熹帝,另一方面,卻是在警告她:
北狄有異動,余簡在北狄,太后要查余家。
這一連串下來,若余家果然再有什么行差踏錯,那轉瞬之間,便是滅族之禍
蕭寒點了點頭,轉向鐘幻:“然而我的情報卻是,這一回,是王帳的一個叛臣,想要跟大夏求援。所以會先佯攻東寧關,然后請求聯姻。”
聯姻?!
鐘幻皺起了眉頭:“大夏沒有公主,卻有好幾位郡主。”
“自然,咱們倒是不用擔心。所有郡主之中,郡主乃是最有價值的一位,皇帝不會白白地將她拱手送給北狄。”
蕭寒說道。
沈沉皺了皺眉。
難道旁的郡主們就都不是人了么?
“只是,如今北狄的這個做派,我總覺得似乎太過兒戲,其中只怕是有蹊蹺。”
蕭寒看向鐘幻,“我在北狄的人不多。已經聯系了令舅錢大省,看看他在北狄行商的那些人,能不能弄點更準確的消息來。
“我今天來,是特意跟鐘郎說一聲。
“大夏內斗,甚至是越、齊、夏三國鬧齟齬,咱們都可以袖手,消息往來可以敝帚自珍,甚至可以推波助瀾。但事關北狄,就不行了。
“若是鐘郎同意我這個說法,從現在起,咱們最好能將一切消息匯集起來,也好查知端倪。鬧明白北狄這次的行動,究竟是異想天開,還是另有圖謀。”
鐘幻的臉色也凝重起來,頷首道:“尤其是,還要看看,究竟是北狄那邊在鬧內訌,還是幕后有人在攪風攪雨。”
蕭寒深深點頭:“正是。”
沈沉看著他二人,只覺得心頭一跳,不禁問道:“你們在懷疑什么?”
“韓震和寧王已經聯手,最近動作頻頻。可偏偏這個時候,邊境不穩。這難道只是巧合?”
蕭寒眼中閃過寒光。
鐘幻沉吟了片刻,道:“佟守端和余緯很快就回來了。我讓他們從金州到歸州都走了一圈。想必看在眼中了許多事情。到時候咱們一起見見余緯。”
“不是說去看看生意?難道還有旁的?”沈沉好奇。
鐘幻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手里的茶碗,低聲道:“我已經越發信不過朱蠻了。我得弄清楚,朱家到底是什么來頭。”
“朱家的根底不在大夏。掙著大夏的錢,卻在南越和西齊都偷偷置了產。原本作為商人,這算不得大事。可偏偏,他們家卻對此諱莫如深。”
蕭寒端坐著,抱起了肘,臉上有一絲極為不屑的不以為然:“原本這樣裝模作樣的商人,我是最煩的。從不打交道。
“可自從我到了京城,卻發現朱蠻的手腳伸得太遠了。如今竟然連牡丹郡主的主意都要打……”
“他對惜姐姐不是真心?!”
沈沉一聽就急了。
鐘幻忙拉她安生坐下:“他對牡丹郡主,倒的確是真心。不然,也不會露了這么多破綻出來。”
“但是,這真心究竟有多少,三分?五分?七分?”蕭寒淡淡一笑,“我是不相信,他僅僅是為了南惜這個人的。
“他必有所圖。
“朱家,必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