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把面前的碗碟端開,然后一邊思索,一邊輕聲分析:
“咱們就從白永彬開始說起。
“他曾有那般劣跡,卻聰明到能考中進士,進入翰林院,成了陛下的詞臣,甚至成了潘二郎的好友。
“剛才你們說,牡丹郡主得到的消息,他是韓震送到皇上身邊,蠱惑皇帝使用荒唐丹藥的。
“咱們的皇帝陛下雖然荒唐涼薄,卻也是個極聰明的人。白永彬這種人,若陛下對他沒有八分把握,別說吃他煉出來的丹藥,便是鬧了那么大的丑聞之后,沒把他砍了腦袋,就已經是件奇事了。
“可是如今,你們看他的軌跡——送去北邙山,失蹤,無聲無息。皇上既沒有尋找,也沒有暴怒。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這個白永彬,至少在皇上的眼里,已經是他的自己人了。”
鐘幻看了沈沉一眼,遲疑一瞬,低聲道:“是。我剛得到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皇帝在利用白永彬釣魚。”
說得口干舌燥的蕭寒不由得一愣,哭笑不得:“鐘郎,你還有什么消息沒告訴我的?咱們的時間都有限,可別再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神猜來猜去了。”
鐘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不擅長這些事,所以一時沒有想到,并不是故意瞞你。”
沈沉連忙道:“為防一會兒挨罵,我先把我最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罷!”
趁勢將余家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又笑道:“其實剛才我和師兄正商量要去請你一起參詳呢,結果你自己就跑了來了。”
蕭寒笑了笑,又看向鐘幻。
鐘幻悻悻,只得把自己手里的消息都說了出來,又意有所指道:“其實這些事,也該請蓮王一起聽聽。”
“暫且不必。”蕭寒搖了搖頭,又看著沈沉笑,指指她,“其實我連她都不想告訴。畢竟天下朝局,其亂如麻,身陷其中便很難脫開。我和鐘郎是沒得選。郡主實在不必跳進來。”
“若不是因為有個我,師兄才不會管這些事。”沈沉說著,回手抱了鐘幻的胳膊,吐吐舌頭,“既然拉了人下水,我這個罪魁總得陪著。二十二郎不用顧忌我這個女兒身,不妨就當我是另一個蓮花郡王就好。”
蕭寒笑一笑,點頭:“也好。”
將一枚茶碗放在了正中:“這白永彬,陛下以為,這是他的眼線。寧王以為,這是韓震派出去的臥底。倘若司馬淮陽是韓震的人,而韓震又沒有殺掉白永彬滅口,那就只能說明:白永彬騙過了皇帝,正在想辦法聯合司馬淮陽,想要繼續蒙騙寧王。
“可是我們看看司馬淮陽的做派。他幫了牡丹郡主。不僅僅是婚事,而且,那個小廝之死,只怕也是他所為。為的就是,不讓寧王和牡丹郡主對質,不讓寧王知道,他和韓震勾結的事情,已經捅到了太后跟前。”
沈沉和鐘幻聽到這里,都緩緩頷首。
“若是司馬淮陽不是韓震的人。那就等于說,還有一個人,是站在大夏朝廷、當今陛下的這一邊,手里還捏著寧王大奸大惡的證據,策反了司馬淮陽。”
蕭寒輕輕地拿了一個勺子,扣在了茶碗邊上。
“這個人,既然能策反司馬淮陽,他就能拿到寧王和韓震勾結的證據,甚至能查到真正的寧王之子,有什么特點。
“還有,他還能通過司馬淮陽,間接拿到韓震意圖謀逆的證據。”
“還有寧王私下里都聯絡了什么人!”沈沉的眼睛亮了起來,神情興奮。
就連鐘幻都嗟嘆不已:“這個人,大才啊!解決一個司馬淮陽,幾乎已經將寧王,握在了掌心之中。”
停下來,卻搖頭道:“不過,我不認為這個人對解決韓震有多大的幫助。”
沈沉跟著點頭道:“太后娘娘曾經跟我說過,韓震和寧王之間,大概原本就是個互相利用的關系,彼此都不會跟對方交底。尤其是寧王忽然冒出了一個兒子,只怕此事會在他們中間造成更大的芥蒂。”
話說到此處,三個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韓震外表粗豪,內里細致。
“全天下都猜著他會謀反,不知道有多少人繞著他全家上下查了多少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查到些有用的東西。
“如今,我們能確定的,也只是他肯定會謀逆。但是,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人,會從哪個角度控制朝局,會自何處攻擊皇城,我們都沒有把握。
“尤其是去年的時候,皇上借口給潘家父子升官,直接奪了韓震統領禁衛軍的差事。韓震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蕭寒輕聲嘆了口氣,想一想,卻又捏了個小碟子,拖到了桌子中間,跟茶碗并列:
“可是,郡主剛才卻說,余家的六小娘子,有可能正在收集韓氏謀反的證據,并且,似乎已經有得手的跡象了。”
“正是。否則,他們不會想到要接余緋入京。”沈沉點頭。
蕭寒緩緩頷首,手里卻又再拿了一個碟子,放在了茶碗的另一邊:“北狄異動。”
接著,在茶碗的下頭也擺了一個碟子:“朱蠻要帶牡丹郡主離開京城。”
抬頭看了看鐘幻,緩緩地將最后一個碟子放在了茶碗的上頭:“韓梧,剛剛往京城送了一封報捷的奏章。他剿滅了一窩大約六百多人的海匪。”
鐘幻看了他一眼,道:“還有一件事,韓震在幫一個叫童杰的人請功。”
蕭寒眉骨微微一動,嘴角挑了挑:“不過這個童杰,韓震以為是他的人,但其實不是。”
“那是誰的人?羅相的人?”鐘幻挑眉看著他。
沈沉有些懵:“他跟羅相有什么關系?”
“童杰的姑姑,乃是羅相夫人的堂嫂。”鐘幻看著她笑了笑,解釋了一句:“蓮王之前跟我說過。”
沈沉哈地一聲笑了出來:“看來你們一早就在防著朱蠻了。”
“他的底細實在摸不清,這種人,誰敢輕易跟他過命?”鐘幻笑了笑,看向蕭寒。
蕭寒猶豫了片刻,搖搖頭:“他第二重身份,的確看似是羅相心腹。不過,他其實,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