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讓二傻子把這件事告訴太后娘娘啊!”鐘幻奇怪地看著他倆:“就算是皇帝小心眼,太后娘娘可是個明白人。將咱們的推測和消息都告訴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自然會有法子提前安排警戒。皇帝跟前,她老人家必定也有辦法暗示一二。
“余家那邊,若是擔心他們行事不密妨礙大局,那就索性什么都不管。由著他們自己去擺弄心機。到時候不論怎么作,死不死不是還有太后娘娘做主呢?”
聽到這里,沈沉不由得遲疑起來。
她當然不是不相信沈太后的頭腦,但是,她不相信沈太后到時候會真的替余家做主。
——沈太后只怕是巴不得有個借口,能把余家連根拔起!
尤其是今次會充當急先鋒的,乃是曾經百般算計過自己的余綰。
沈太后嘴上不提,但心里,恨不能將她挫骨揚灰罷……
“鐘郎啊,你有沒有想過,要怎么告訴太后娘娘,你我,竟然有本事弄到這么多秘密的消息?或者我問得更加直白一些,你想讓郡主用什么樣的理由說服太后娘娘,童杰不忠于陛下不忠于朝廷,卻肯聽我的話,并沒有其他的意圖?”
蕭寒笑瞇瞇地看著鐘幻,“你這樣反手賣隊友的舉動,自己難道沒意識到不大道德么?”
鐘幻一滯,呃了一聲,尷尬地摸著鼻子笑了起來:“要不怎么說我不適合玩弄權術呢?你看我根本就沒意識到……”
聽到這里,沈沉順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剛才還在想,師兄這是打算和蕭家一道,從此以后都變成梨花殿的人么?”
誰知就接著她這一句,蕭寒卻立即出聲表態:“若是太后一直這樣疼愛郡主,成為梨花殿的人,至少我蕭家,還是很愿意的。”
沈沉噎住。
這回輪到鐘幻看著她幸災樂禍:“是啊。就沖著你,我代表錢家,也可以說:只要太后一直這樣疼愛你,我錢家也愿意以梨花殿馬首是瞻。”
沈沉瞪他:“師兄!”
“你瞪我干嘛?現在不就是這么回事么?”鐘幻笑著沖蕭寒擠眼,“我覺得朱家和蓮王,也沒什么問題。”
蕭寒跟著點頭:“不錯不錯!蓮王一向親近太后娘娘勝過親近皇帝,牡丹郡主又多得太后庇佑,朱蠻想來必不會違逆她的心思。”
沈沉哭笑不得,伸了手敲桌子:“你們倆扯到哪里去了?如今我們是在說,韓震與寧王這件事,究竟應該怎么辦才好?”
“先不辦。”蕭寒和鐘幻同時出聲。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一笑。鐘幻往前伸伸手,示意蕭寒先請。
蕭寒點一點頭,笑道:“司馬淮陽既然開始對牡丹郡主透露寧王的事情,那就不會停下。我會從現在開始仔細監視他,看看他的背后究竟是誰。若能確定他背后的人,并能確認他們都是善意的,那寧王這邊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事發之日,大可以讓牡丹郡主和司馬淮陽聯手,將寧王軟禁在府。那么,哪怕韓震作亂,寧王昏睡在床,也能免了寧王府一場滅頂之災。咱們也就算是對得起牡丹郡主了。”
鐘幻頷首接口。
“至于余氏想要做的事情,就要請郡主和鐘郎從余緯處探上一探,看看他們究竟打算鬧多大。若只是為了劃清界限,求個自保。那咱們就想辦法把余家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可若是他們打算利用這件大事作為他們家的晉身之階,甚至打算拿來再去陷害誰——”
說到這里,蕭寒看了沈沉一眼,聲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我的意思,就由著他們家自己去作死好了。
“尹娘子乃是我們蕭家的故舊,到時候拿著蕭家的面子,去買兩條遠在幽州、毫不知情、隔房兄嫂的性命,想來不論是陛下還是太后,都不會駁回的。”
這樣啊……
似乎倒也不是沒可能……
沈沉猶豫著點頭下去。
但看著她表情的鐘幻,卻微微皺了皺眉。
“小郎,蓮王說一個時辰到了,想要下樓,卻被小公子拉著不肯放他出來。蓮王遣了千針過來求救。”阿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三個人相顧莞爾。
鐘幻站了起來,笑道:“如此,咱們也聊得差不多了。寒公子便先請回吧。我和二傻子去救人。”
“我還有幾句話想要跟郡主說。鐘郎可否自己過去?”蕭寒笑容溫潤。
鐘幻失笑:“不論你說什么,二傻子都會告訴我的。你避開我沒有意義嘛!快說吧,說完了咱們好去各干各的。”
“既然鐘郎這樣篤定,又何必一定要站在這里聽?”蕭寒寸步不讓。
鐘幻嘖嘖地嘆著搖頭,拍了拍沈沉的頭頂,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聽見不順耳的話,就直接揍他!在師兄家里,沒什么可顧忌的。”
“好!”沈沉響亮地答應著,一臉得意滿足的笑。
鐘幻走了。
書房里就只剩了蕭寒和沈沉兩個人。
蕭寒往她跟前邁了兩步,沈沉警惕地看著他,蕭寒苦笑著站住。
“前一陣子,鐘郎派了人去北邊探查郡主母家的底細。”蕭寒開口。
沈沉臉色一沉。
蕭寒的兩只手攏到了一起,在袖子里緊緊握住:“他查到的,其實都是太后娘娘遣人來偽造的。”
沈沉冷冷地看著蕭寒。
“我想問的是,郡主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還需要瞞著鐘郎?你們師兄妹這兩三年的情誼,我都看在眼里。我實在是想不通。”
蕭寒真誠地嘆息,頓一頓,又加了一句:“更令我想不通的是,太后娘娘為什么要替郡主偽造那樣的身份?而且,現在看來,郡主還是知情的?且不反對?”
沈沉挪開了腳步,背對著蕭寒。
“我不知道郡主的身世還有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才熟識不過半年的太后娘娘都能知道的事情,郡主卻不愿意告訴鐘郎。我只是想勸郡主一句:
“也許我蕭家曾經對郡主有過算計之心,但鐘郎從未有過。
“郡主如此待他,不怕他寒心么?”
說到最后,蕭寒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絲不多見的傷感。
沈沉沉默了下去。
許久。
“我是有些秘密沒有告訴他。不是不信任。而是,我怕嚇死他。”
沈沉轉過身來,忽地笑了一聲:
“我就這么一個師兄,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真嚇死了他,我怕我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