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屋里漸漸冒出了濃煙。
原本抱肘而立的韓震頓時沉下了臉:“混賬!來人,殺進去!”
飛弩如蝗。
接著便是韓府的兵將們大刀長槍往里硬攻!
以一個動作,便能迫得一代名將韓大將軍將悠閑的圍困變成強攻,董三不由得意一笑,一聲暴喝:“兄弟們,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旁邊幾間屋里的黑衣人們高聲應和:“是了!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聲音未落,已經有弩箭從屋里疾速飛出,朝著往里強攻的韓府兵將而去!
“竟有這么多人……還有手弩……”韓震的眉心狠狠地跳了幾下,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不能拖到驚動衛軍!
若是讓潘家手里的禁衛軍找到借口進了大將軍府,他韓震的臉可就沒地兒擱了!
接著便會是輪番的查勘現場、尋找痕跡、追蹤兇手云云,韓家會變成閑雜人等有權力進進出出的笸籮篩子,會再度成為京城的笑柄!
韓震猛然想到上一次來夜探韓府的那幾個黑衣人——他們不僅縱了火,而且,還進了韓家的地牢!
今天來的這批人,根本就沒往韓府的東側去,所有人馬直奔西邊的演武廳和外書房!
韓震心思急轉,勃然大怒:“這是上回來的同一家人!給我抓活的!”
韓府家將們齊聲應諾,進攻愈急。
半空的雪就在喊殺聲中,悄悄地停了下來。
董三猖狂的聲音再度響起:“哈哈哈哈!連老天都助我!姓韓的,你這裝了無數機密和把柄的外書房,今天,爺爺一定要給你燒個精光!”
隨著他的高喊,隔壁幾個房間里就像是應和一般,接二連三,冒出了黑煙!
已經沒了天然滅火的大雪,若是這些黑衣人咬緊牙關一定要堅持燒掉他的外書房,死都不出屋,那韓府家將,也無可奈何!
韓震氣得睚眥欲裂,一聲暴喝:“取我的弓箭來!”
已經悄悄潛行到董三所在房間后窗根下的董二聽見這一聲,不由得身子狠狠地一抖。
他本來想,也許,或者,萬一,是否有可能,接應著董三從后窗撤出去……
可現在看來,只怕是這一線希望也隨著被激怒的韓震,化為了泡影!
董二閉了閉眼,輕輕地在后窗上敲了兩記。
篤,篤。
董三大喜,一躍到了后窗邊,人并不出去,而是悄悄把剛才那個荷包從窗縫里塞了出去,口中急道:“姓韓的勾結西齊南越的證據!”
可就他這一聲,屋頂上的高手們已經聽到了動靜!
嗖嗖嗖!
數支弩箭朝著董二射了過來!
兩個人都下意識地翻身避開!
董二已經將那荷包塞進了懷里,一咬牙,咚地一聲,砸爛了那扇窗子!
“這就對了!”董三興奮地低喝了一聲,接著卻高聲呼喊了起來:“弟兄們!后窗不結實!韓家正院防衛空虛,朝著那邊去!”
卡啦!
咚咚咚!
書房各個房間的后窗接二連三地被砸爛,黑衣人們不要命一般,爭先恐后從里頭跳了出來,直直地沖向正院的方向!
董二深吸一口氣,虎目含淚,混在眾人之中,也朝著正院奔去!
弟兄們什么都不為,就只是聽從董三的指揮,用性命,來掩護他!
后門院墻處的家將們并無人指揮,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猛沖嚇得一呆。等他們再反應過來,下起狠手攔截的時候,董二已經飄然翻出了院墻,看似朝著正院沖去,實則直奔韓府東側韓樞的院落!
“跑了一個!”
“往正院去了!”
“胡說!那邊是大郎的院子!”
韓府家將的叫聲此起彼伏。
韓震只覺得額角突突地跳,可他暫時顧不上指揮那邊,而是接過了身邊人急忙送來的硬弓利箭,憑著感覺瞄準了房間窗前的縫隙,瞅準時機,松手,一箭出去!
那支快箭帶起尖利的風聲,如長了眼一般,直直地穿過窗欞,刺破簾幕,從多寶格上的一支玉瓶旁邊擦過,狠狠地將董三釘在了后頭的墻上!
董三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那支穿胸而過的利箭。
“韓大將軍,名不虛傳。”
董三獰笑了起來,伸手去拔那支箭,同時,口中高呼:“兄弟們,火大些!燒干凈了!”
第二支箭呼嘯而至!
董三艱難地呵呵笑著,低頭看看另一側胸前的箭,放棄了拔箭的動作,扯開破鑼嗓子,大叫:
“韓震!我咒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第三支箭再不留情,狠狠地扎進了董三的咽喉!
董三圓睜雙眼,再發不出聲音,嘴角邊流下一道血沫,卻又同時歪了上去,露出幸災樂禍的痛快笑容……
“賊首已死!余者投降不殺!”
韓家的家將齊聲喝道。
遠處,枯樹。
隱身其上的董二熱淚應聲而落,咬緊了牙關,再不猶豫,飛身翻出了韓府東側的院墻。
甫一落地,便隨手扔下一枚鐵質的小暗器,急速往新中橋而去。
韓府巡查的家將追了出來,只遙遙看見他星丸跳躍著遠去的樣子,狠狠跺了跺腳。轉身直奔外書房。
韓震陰沉著臉,看著人抬了董三的尸首過來。
回頭看看,指了指一個家將:“你,上次你是巡查隊的,這個人認得?”
“看身形,應該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家將沒敢抬頭。
他當然拿不準,但是既然大將軍已經認定,他又何苦要唱對臺戲?
韓震嗯了一聲,命人:“搜他的身。”
有人將董三的尸首從上到下摸了個遍,什么標志性的東西都沒有。一個鏢囊、一副袖箭、若干從書房里胡亂拿出來的紙張信件。
看著那鏢囊,韓震眼睛一瞇:“拿來。”
家將忙打開遞過去。
“鐵蒺藜……”韓震拈了小小的一枚在火把下仔細觀看,忽然心中一動,偏頭問:“大郎呢?”
“阿爹,出什么事了?”韓橘應聲出現,不知是跑的還是怎么回事,發髻微微有些歪。
韓震一眼溜到他的頸項之間的內衣領子上,一抹玫紅色的擦痕。
那個顏色,似乎不是大郎媳婦常用的胭脂……
韓震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將鐵蒺藜遞給他:“看著眼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