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哀家不同意。嚴觀說過的,她不能下島,不能見外人。”沈太后咬緊了牙關不答應。
潘皇后尷尬地看著沈太后,長嘆了一聲,搖搖頭,輕聲道:“北狄那邊,除了牡丹,就要……”
沈太后冷哼一聲:“牡丹遠走高飛,雖然說出去不好聽,可也不能找人冒名頂替!我沈氏生出的女兒,難道還一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出來說自己的名字不成?就算要嫁,也要跟北狄說,他們娶的是我大夏真正的長公主,先帝和哀家的親生女兒!”
“人家不要你的女兒,人家就要牡丹。”椎奴上來端了盞茶給她,硬嗆了她一句,方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并沒有想讓她去,是長公主自告奮勇,誰也攔不住不是?太后娘娘心里不痛快,便去跟長公主說,別讓皇后平白受這個委屈。”
沈太后轉臉看向沈沉。
沈沉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低下頭去玩自己的手指頭。
潘皇后不明所以地看向沈沉,可還沒等她表達疑問,沈太后便道:“那又怎么樣?反正我不點頭,她就別想離開小蓬萊!”
“其實……”潘皇后遲疑了片刻,方軟聲道,“靜宜一關十七年,實在是,可憐。如今她有這個機會,能夠改頭換面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也不失為一個……”
椎奴忙沖她搖頭。
潘皇后住了口。
卻見沈太后佝僂了腰,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愣愣地看向大殿門窗縫隙里透進來的光,不做聲了。
椎奴又沖著潘皇后使了個眼色。
潘皇后只得起身,輕聲告辭:“那兒媳先告退了。”
沈太后依舊愣愣的,沒有作聲。
看了她一眼,沈沉悄悄地起身,拉了潘皇后的手,低低地跟她說著話,送她出去。
“你?”潘皇后站在梨花殿的門口,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沈沉撓了撓自己的鬢角,有些心虛地低聲道:“上回為了猛兒的事情,我不是送她回小蓬萊嗎?她鬧得挺兇的,還威脅說要把整個梨花殿拉下水。
“我當然會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說想離開京城,但還想要榮華富貴。我就想起來她在清寧殿的時候,說要去南越和親的事兒。
“我挺生氣的,挖苦她從來公主和親,都是嫁去苦寒蠻荒之地,說她倒是挺會選地方,南越多舒服啊。誰知道她竟然說,哪怕是北狄,她也愿意去,只要能離開那個孤島。
“這話當時就把我給說動心了。她雖然做事沒分寸,但在島上孤單這么多年,也的確很可憐。我當時便答應了她,若有機會,會幫她想辦法。
“如今竟真有這樣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出現,豈不是天意?我想來想去,索性令人把這個消息送上了小蓬萊。以后的事情我就都沒管了,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潘皇后看著沈沉目瞪口呆,聽到最后,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緊緊地握緊了她的手,低聲告誡:“此事再也不可對人說了。讓陛下聽說,還不定想到哪里去呢!”
沈沉怯怯地咬著嘴唇點頭。
潘皇后看著她的樣子,又心軟,反過來安慰她:“你只是告訴了她北狄王求娶牡丹,旁的都與你無關。所以也并不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要多想。”
見沈沉松了肩膀,才微笑著拍拍她,放心走了。
沈沉眼看著她的儀仗拐彎不見,這才回了大殿。
“你告訴她的。”
沈太后坐在大殿上首,定定地看著沈沉。
“嗯。”
沈沉有些局促。
畢竟,那個肉身,是沈太后疼惜了十六年的,親女兒。
“你……你呀!”沈太后看著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又憐惜地搖了搖頭,“你還是心太軟!”
這就是并沒有特別生氣。
沈沉嘟著嘴撲了過去,抱著沈太后撒嬌:“她拿小六子和滿小蓬萊的人命威脅我,我也只好答應她的要求。何況,也許她從此以后要用牡丹的身份活著,能破解了那個妖星魔咒,也說不定呢?”
“我是不信那個什么什么妖星的。但她那種人,若流落在外,只怕是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沈太后手里抱著沈沉,眼神怔忡地看向外頭。
沈沉仰頭看她,微微有些擔心,問道:“母后,您想到了什么嗎?”
“想到了先帝當年有多疼……他那個心愛的女兒……”沈太后低下頭和藹地看著沈沉笑了。
沈沉一頭扎進她的懷里,悶著聲音,帶了哭腔:“我想父皇了……”
“我也想先帝了……等送了她走,我帶你去見見你父皇吧……”沈太后摟緊了懷里的女兒。
“嗯。”沈沉的淚流得更兇了。
椎奴遠遠看著這一幕,抬了手自己擦淚。又新默默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而躲在偏殿門后的阿鏑和微容,都有些詫異。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阿鏑拉了微容,悄悄從偏殿去了后園。
“郡主為什么和太后抱在一起哭?”阿鏑好奇地問微容。
微容哭笑不得:“阿鏑姐姐自幼跟著郡主,您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我那么笨……四小娘子,啊不,郡主以前在幽州的時候,可簡單了!我只要每天陪著她練武吃東西,就行。
“可是一進京,她好像一下子就能想特別特別多的事情,我卻一樣都想不明白。”阿鏑煩惱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絲毫沒注意花園角落里還有一個姑姑正在灑掃。
微容卻回頭看了那邊一眼,發現是單姑姑,便放松了下來,接著聽阿鏑說話:“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你一直都在宮里,這些事情、這些人心的彎彎繞,你全都聽得懂看得明白。
“微容,我可羨慕你了。郡主已經很久不帶我出去,也不跟我說私房話了。”
阿鏑噘著嘴低下了頭:“若不是你私下里還肯告訴我些消息,也肯教我怎么跟這些宮女阿監打交道,我一個人,真的好孤單。”
“阿鏑姐姐,郡主其實對你很好的,你得惜福。”
微容滿面同情地看著阿鏑,卻一個字都不肯站在她那邊說。
尤其是在沈沉就抱著胳膊站在阿鏑身后的時候。
阿鏑沮喪地嘆著氣咕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搬出宮去住。寇大哥還答應了帶我去吃水晶包子呢!”
沈沉惡狠狠地雙手叉起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