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

第 543 章 危微恐懼心

大清早便進宮的潘霆極度無奈地去跟永熹帝稟報:“何老將軍守得極嚴。北狄來的那個使者恩和,還有陛下特意派去的總管太監賈公公,兩個人守在公主門前,臣實在是找不到空隙。”

“那個驛站沒后門?那個屋子沒后窗?你這借口找得可不高明!”永熹帝冷冷地看著他。

潘霆苦著臉叩頭:“雖然臣很想替郡主瞞上一瞞,但陛下既然問到了,臣便實說了。臣這邊剛跟送親隊伍交上手,那邊長公主竟拿了早已準備好的男裝細軟準備逃跑。

“但郡主似是早就料到長公主會有此行,命人就候在后窗。那人不僅打暈了長公主,還喂她吃了一顆不知道什么東西進去。

“長公主身邊的那個賈六,在和親隊伍出發之前,曾經見過郡主身邊的大宮女又新。雖說可能是因曾經認識,遠別相送,但也不好說是不是郡主給了賈六些什么東西。

“如今卻又有人直接給長公主下了藥,臣就想著,只怕賈六手里拿的乃是解藥。若是長公主循規蹈矩,這解藥怕是能按時發放;可若長公主想要做些什么,那就要看賈公公會怎么做了。”

永熹帝用心地聽著,不禁問道:“你覺得若是靜宜亂來,賈六會怎么做?”

潘霆躊躇了一會兒,方低聲道:“賈公公這個人,聽說,挺果決的。”

果決?

那就是說,心狠手辣?

永熹帝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時,方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非戰之罪。何老將軍不好惹,的江湖朋友只怕更難纏。你果然硬出了手,恐怕還會被他綴上露出本來面目,倒麻煩了。行了,就這么著吧,下去吧。”

潘霆又猶豫了一會兒,跪穩當了,再叩個頭,低聲道:“臣無能。嚴先生若再來鬧,不如送他去臣家中,臣備好了荊條,由著他老人家發作便是。”

“你算什么東西?他鬧得著你嗎?現在梨花殿有鎮著,他不敢去鬧太后,除了朕這里,他還能去哪?”永熹帝再度板起臉來,不耐煩地趕他:“快走吧!別讓朕改了主意!”

潘霆再叩個頭,默默地退了下去。

而他口中那位“果決”的賈六,正守在已經被換回女裝、還在昏迷的南忱床邊,冷漠地看著那張清秀的臉,眼中閃過恨意。

“嗯……”南忱輕蹙眉心,睫毛亂顫,然后緩緩地睜開了眼,“我這是……”

賈六站了起來,雙手攏在袖中,沖著她微微欠身下去,淡淡說道:“您想改裝出逃,被人打暈了。”

南忱滿面驚恐,騰地坐了起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頸,失聲道:“他還逼著我吃了一顆藥!”

“是。那人留了一封信,乃是郡主寫給您的。小人拆開來看了,是告訴您,這是一種定時發作的毒藥。若是您守信,到時自然有人將解藥奉上。若是您不守信,那就隨便您了。”

賈六垂眸看著地面,表情、聲音、情緒,都十分平靜。

南忱渾身顫抖著屈起膝來,抱住了自己,帶著哭腔問:“信在哪里?給我!”

賈六也不說話,手從袖子里拿出來,捏著的信件遞給了她。

南忱抖著手,展開了信,上頭只有寥寥幾個字:“守信,有解藥。否則,你試試。”看著這幾個字,南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慘痛無比。

可這個哭聲卻絲毫打動不了賈六,他只管小心地把那封信從南忱的手里抽了出來,回手便在尚未熄滅的燭火上點著了。

南忱咬著嘴唇邊抽泣邊抬眼看著那封快速燒成灰燼的信,滿面怨毒,咬著牙低聲道:“解藥在你手里是不是?!你這條狗!沈安在我身邊的癩皮狗!”

“并沒有。郡主為了擔心您害了我,所以特意沒讓我拿著解藥。解藥送來的時候,我活著,便由我給您。我若缺胳膊斷腿了,那您就別想解藥的事兒了。就是這樣。”

賈六淡淡說完,再欠欠身:“既然您醒了,小人就暫且告退,讓宮女來服侍您梳洗。外頭儀仗已經準備齊整,咱們就要啟程出發了。”

“我,我受傷了啊!也要這樣急著走嗎?讓我再歇一會兒么!”南忱帶著哭腔嚷嚷。

賈六直起了身子,剛才還敷衍地掛在臉上的恭順已經全部變成了嫌惡鄙夷,聲音也再也沒有半分禮貌:“已經離開京城了。你還是安生些吧。不要讓我當著宮女的面說出難聽的話來。畢竟那些話我已經在心里憋了八年。”

南忱驚恐地看著他,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和親隊伍順利啟程,就好像昨晚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詳細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梨花殿。

沈沉聽著單姑姑的低聲稟報,輕輕地嘆了口氣,搖搖頭:“她這是何苦?賈六滿心里都盼著她作死,就能一刀殺了她。她難道不明白么?”

單姑姑一驚,看了沈沉一眼,忙又低下頭去,然后安靜躬身退后,離開。

回頭看一眼大殿方向,沈沉遲疑片刻,決定還是不把這個消息告訴沈太后。

畢竟,宣政殿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今天早朝,禮部、御史臺和國子監幾乎算得上是聯名,催促永熹帝立即采選。

永熹帝把這個消息分別送到了梨花殿和清寧殿。

沈太后聽見這個消息,當著人滿面笑容連連點頭,等報信的人一走,卻站起身來說要回去躺躺。

“要不,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又新從后頭走過來,端了一杯茶給她。

沈沉接過茶來,喝了一口,看著茶杯,搖了搖頭嘆息道:“一旦說到采選,皇嫂第一件事必定是響起宜嘉堂那兩個人。我現在哪有臉去看她?”

“可是采選一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入宮分寵,也許皇后娘娘的地位反而穩固了呢?”又新低聲道。

沈沉連連搖頭:“皇嫂從來沒想過要什么地位,她只想要皇兄的心意。”頓一頓,又遲疑了,“不過,也許,經過這一年,皇嫂為了猛兒,會有另外的想法,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