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云煙睨了他一眼,不為所動:“你看我這瘦胳膊瘦腿兒,家又無財,且還有幼弟要照顧,如何送你上京?”
'林玉'聞言死死抿著唇。
他當然知道鐘云煙很窮,就算能護送他上京,估摸也要吃大苦頭,可他如今實在找不到可信任的人,且跟著鐘云煙這個又窮又沒身份、年齡也小的娘子一起上京,反倒可使人放松警惕。
“只要你能想法子送我上京,日后要什么有什么,我求祖母幫你弄個官做也不是不可,你就再也不用過這樣的苦日子了。”他不想放棄唯一的希望,又蠱惑道。
鐘云煙仍舊不為所動:“我可以托人送信給你家人,讓她們來接你。”
“不可!”林玉連忙否決。
他祖母病重,如今京城還不知被誰控制,那信到了京中,不定會落在誰的手中。
這會兒鄭家的人定已經知曉他還活著了,定會盯著他親近之人,那信不管往哪送都很危險。
鐘云煙又看了林玉兩眼,也沒問緣由,她指尖輕敲著搖椅扶手,仰望星空。
林玉心中急得不行,可也知道急也解決不了他如今的困境。
且他連續幾日未睡好,又奔波勞累,身子實在乏得厲害,忍到此刻已到極致。
他只好憤恨地瞪了鐘云煙兩眼,站起身來,哈欠連天地摸到了鐘云煙分給他的房間,插上門,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日鐘云煙起了個大早,把昨日買的藥材配出一定比例,用石臼搗成粉狀,熬起藥膏來。
鐘六郎一起床就聞到藥味,他連忙跑到灶房,好奇問道:“四姐,你在煎藥?”
“嗯。”鐘云煙隨意應了聲。
“是誰病了?我來幫忙煎?”鐘六郎忙道。
“用不著你,你快去洗漱。”鐘云煙沖他揮了揮手。
鐘六郎又看了鐘云煙兩眼,只好心懷愧疚地去洗漱了。
一定是他太沒用了,竟讓四姐一個女子整日往灶房鉆,若爹爹還在,估摸要打死他……
鐘云煙把藥膏熬好,盛在碗中涼著。
等鐘六郎做好早飯,那小乞丐還沒有起床。
鐘云煙也沒管他,跟小六吃完飯,便回房拿出關娘子給她準備的筆墨紙硯。
她并沒有干抄書的活,而是在紙上寫了幾段話,晾干之后便疊了起來,裝進懷中。
又喊來鐘六郎交代道:“我出趟門,傍晚前回來,等那小乞丐起了,告訴他那碗藥膏涂抹在傷處可去除疤痕,隨他用不用,另外告訴他,別給我惹麻煩。”
鐘六郎認真記下,想了想,終是鼓起勇氣怯怯問道:“四姐,你出去能不能打聽打聽二哥的下落?六兒想他了……”
說著,一雙杏眼兒又紅了。
鐘云煙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今兒就是去找他的。”
鐘六郎聞言眼睛一亮,抬袖抹了抹眼睛:“真的?”
“真的。”鐘云煙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四姐會想法把二哥尋回來,如今家里不缺銀錢,你在家只管吃好喝好,用不著省著。”
鐘六郎這還是第一次被四姐摸頭,他不由害羞地垂下腦袋,嘴角扯出一抹笑來,心中暖暖的。
鐘云煙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她剩的銀錢都倒在了炕上。
招了鐘六郎過來,教他認錢。
鐘六郎很少接觸錢,但會掰著手指頭數數,鐘云煙勉強先教會他十內的加減法。
好在鐘六郎不算笨,就算剛學算不快,慢慢掰著手指頭也能算明白了,以后多練練就好了。
鐘云煙如今還余四兩銀子零五百多個銅板,她取了一兩碎銀和幾十個銅板裝進錢袋帶在身上,又找了個帶鎖的小箱子,把其余的錢都裝進去,箱子遞給鐘六郎,又扯了條棉布做繩,系好鑰匙掛在他的脖子上。
鐘六郎抱著箱子,疑惑地看著鐘云煙。
“往后四姐得常出門辦事,六兒就幫四姐管著家里的事兒,家中需要添置什么,或需要找人幫忙干活,都你做主,若是見著挑貨娘子,你也可以買自個喜歡的東西,不用替四姐省錢。”
鐘六郎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鐘云煙。
鐘云煙不由失笑:“有不懂的或拿不準主意的,你可以請教李叔。”
鐘六郎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激動,懵了半響,才鄭重其事應了聲:“嗯。”
鐘云煙離開家門,去了秦娘子家中,問她今個兒還去不去縣里。
秦娘子自然是去的,她這會兒都把要送去縣城的貨給備好了。
見鐘云煙要去縣里,她也沒多耽擱,收拾收拾就出發了。
到了村口遇到一對準備去縣里賣東西的妻夫。
村里人都知道秦娘子幾乎天天去縣里,要去縣城搭車的便等在村口,秦娘子出村前也會在村口等上一會兒。
這對妻夫,娘子姓王,看起來快四十了,身材有些發福,夫郎乃王江氏,跟鐘老秀才的小夫郎,也就是鐘二娘子的親爹鐘江氏,來自一個村,兩人還有點親戚關系。
那王江氏因要去縣城,故而帶了面紗,跟身材發福的王娘子一比,顯得干瘦干瘦的,他見到鐘云煙似想打招呼,卻被那王娘子瞪了一眼。
“還不趕緊幫老娘搬東西?”王娘子聲音老大。
王江氏頓時不敢吭聲,默默幫王娘子搬起了東西。
兩人帶了不少東西,有一頭五花大綁的肥羊、一籃子雞蛋、一大筐蔬菜、兩匹未漿染過的白布,估摸是王江氏織的。
還好秦娘子今個帶的貨也不多,不然這板車也要放不下了。
那王娘子掏了四文錢給秦娘子。
秦娘子一時沒接,笑呵呵道:“王姐,你這么些貨抵個人了,再加一文。”
那王娘子無賴一笑:“這也沒多沉,再說我家夫郎這么瘦,就四文唄。”
秦娘子無奈,也不想為一文錢鬧太難看,只好接過錢,示意她們上車。
也沒再等人,她這騾子也拉不動多余的人了,等兩人坐好,便驅車往縣里走。
那王娘子話也多,就是說話不怎么中聽,話里話外想打聽秦娘子賺錢的門道。
秦娘子人jing一樣,怎會聽不出來,只笑呵呵地顧而言他打發她。
王娘子半響在秦娘子手里落不著好,又把視線放在了鐘云煙身上。
“鐘四娘,你家大姐,今年該十七了吧?可定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