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云煙眨了眨眼,旋即沒好氣地看向林玉:“小小年紀成天想什么呢?”
林玉聞言冷哼一聲,站起來身來,背著手走到鐘云煙的面前,昂著下巴,一副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鐘云煙。
鐘云煙懶得再理他,帶著小六兒便往內院走。
林玉盯著鐘云煙的背影看了會,直到她沒了人影,才扭頭看向謝小郎。
“你叫什么名兒?”他一副當家主人做派。
他的臉自從用了鐘云煙的藥,如今黑疤已經褪了去,留下一道粉嫩的傷痕,雖看著還是有些怪異,但已經比先前好多了,不過他這會臉上的灰還未洗去,看起來臟兮兮的。
謝小郎卻因他的做派不敢小瞧他,低眉順眼道:“奴姓謝,不曾有名,家中喚兒小郎。”
“四娘把你買回來的?”林玉瞇起了眼睛。
“是。”
林玉抿起了唇,旋即冷笑道:“你既是個下奴,就要時刻記得自個的身份,不該想的不要想!”
謝小郎低垂著眉眼,掩蓋住了神色,乖順道:“奴只求有個安生之所,不曾奢求旁的。”
誰知這話卻惹惱了林玉,他抬手一巴掌甩向謝小郎的臉。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謝小郎不由捂著臉,委屈地看向林玉。
“你身為下奴,主子的吩咐你只需遵從就是,哪來這么多話!”林玉斥道。
謝小郎聞言顧不得委屈,連忙跪下身來,應道:“是。”
其余人當這林玉也是這家的主人,嚇得跪倒一片。
鐘云煙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個剛買回來的人皆跪著,林玉則背著手站在前方。
走到跟前,見那謝小郎捂著臉,眼眶都紅了。
林玉見她來了,梗著脖子看向她。
鐘云煙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未多說什么,沖跪在地上的人道:“你們跟我來。”
跪在地上的謝小郎心涼了半截,卻也不敢表現出端倪,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林玉見鐘云煙沒有追究的意思,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也跟了上去。
鐘云煙把人領進內院,就坐在院中,開始問話,了解下這些人的基本情況。
其中身材壯實的五個男人,有四個都是十八歲,另一個二十一,還都是年輕小伙子。
之所以四個都是十八歲,因為這四個兒郎都嫁不掉。
當朝規定男子十四可以嫁人,良家男兒十九歲之前必須嫁出去,若是到了十九歲還嫁不掉,那么就是犯罪,懲罰是全家人每年多繳一倍的人頭稅,且每三年增漲一倍,直到增漲至五倍。
到了三十四歲還嫁不掉,那就不是增稅的問題了,屆時全家充做奴隸,要被發配做苦力去了。
于是很多嫁不掉兒子的窮人,到了兒子十八歲這年,就會選擇把兒子賣掉為奴,奴籍男子嫁不嫁人朝廷倒是不管的,畢竟男子不嫁人的最終懲罰就是發配為奴,人家已經是奴籍了,還能怎么罰。
若男為尊,女子長得再丑也是能嫁出去的,只因女子可以生育,但女為尊則不同。
這個地方的人明白父親對孩子是有影響的,很多女子寧愿娶寡夫,或是找個漂亮小倌生孩子,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都不愿意找個丑男人做夫郎,這個地方有些男子真就一輩子無人問津。
這種思想也導致這個地方的人,平均顏值水平還挺高,很少能見著多丑的。
在鐘云煙看來,這五個男子的五官并不丑,只是因為成天干農活,導致皮膚黑且粗糙,身材又壯實,不符合這個年代女人的審美罷了。
那個二十一歲的男子倒是嫁出去了,只是成婚沒多久又被退回了家,家中嫌丟人,且其姐夫也容不下被休棄的小舅子,他雖能干活,可吃得也多,于是就被賣掉了。
這五個男子也不愛說話,回話的聲音都蚊蠅一般,渾身上下透露著濃濃的自卑感。
鐘云煙聽完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只讓他們先在院子里干些雜活,過些時日她還另有安排。
那張氏也是個老實人,知道自個帶著個累贅,在鐘云煙面前笨拙地討好,生怕鐘云煙會把他兒子賣了似的。
鐘云煙便讓他安心呆著,又給他分配了活,讓他以后管著這院里的廚房。
至于他那六歲的兒子,鐘云煙也給分了活,平日里在門房那里看著門,有人叫門往院里傳個話就是。
張氏聽著鐘云煙的安排很是感激,他兒子如今還小,若是鐘云煙給他兒子安排什么重活他心疼,可又總不能讓主人家養閑人,這看門的活不費力氣又不顯得太白吃白喝,倒讓他安了些心。
至于那徐映雪,鐘云煙讓她先跟著自己。
倒是那謝小郎的家世讓鐘云煙有些意外。
謝小郎家原也算個鄉紳門戶,娘親有些學問,家有良田百余畝,但他是娘親與小侍的孩子,他娘在時,他日子雖也算不得太好過,可那正夫為了做出賢惠的模樣,面上對他倒還過得去,不曾過多苛待,可等他娘沒了,他那嫡父轉眼就把他給賣了。
這命運倒跟鐘二郎相似。
鐘云煙安排他跟在鐘六郎身邊,平日再收拾收拾這院里的屋子。
外院一共有五間房,另還帶了間小門房,五間房都挺大的,就是采光不太好,其中有一間做了柴房用,她便安排五個小伙暫且住兩間,張氏父子住一間,徐映雪自己住一間。
至于謝小郎,住鐘六郎東廂的耳房處。
林玉聽著鐘云煙只讓謝小郎住在內院,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但見她沒讓謝小郎貼身侍候,倒也沒再找茬。
忙活了一天,鐘云煙讓九人簡單把自個收拾下就該忙什么忙什么去。
因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就讓張氏蒸一大鍋米飯,燒兩個素菜,又讓徐映雪外頭買回來幾只燒雞,就隨意吃了。
只是對她來說隨意,對這九個人卻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們沒想到他們能跟主人吃上一樣的東西,不僅有白米飯,還給他們燒雞吃,就連家世不錯的謝小郎,也好久未吃到這樣的飯菜了。
晚上鐘云煙洗過澡,便拿了本從關娘子那借來的書,倚在床上映著燭光翻看了起來。
正看著,聽到門口有動靜,外頭那人似乎躊躇了一會兒,后推門走了進來。
直到聽見那人進了她的臥房,鐘云煙頭也未抬,開口問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