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予斐噙著一點笑,語氣中帶上了一點調侃的意味說:“喜歡到大晚上還會忍不住跑來看?看來這份喜歡一定很濃,濃到心坎里去了。”
連音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別有深意,可此時此刻的她覺得全身心的無力,也已經不愿意再費力多想些什么。故而也不多在意他說的話,只放空了大腦,一切都照著內心出發。
順著他的話不無感嘆的嘆了句:“是啊。”都濃到心坎去里了。
連音望著那片噴泉池子,干脆邁開步子向那池子走了過去。
費予斐一路看她走到池子邊,就著噴泉池子的石砌邊緣坐了下來,那單薄的身影坐在那一大片的池子之前,尤為顯得孤寂與單薄,他心下一動,也推動著輪椅跟了過去。
連音坐在池子邊緣,潺潺的聲音就在身后響動著,不時還有沁涼的水霧順著夜風飄過來,一陣陣的落在她臉上手背上,刺激著她的大腦瞬間沉靜下來。
沉淀了紛雜的情緒,視線觸及跟了過來的費予斐,她不禁疑惑,“你……”她想要問他為什么跟著她過來,可是一時又組織不出妥帖的用語,才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但對方顯然心領神會她要說些什么,主動道:“介意多一個看風景的人嗎?如果你介意,我可以離開。”頓了下,又換著話說,“不過這么晚的時間,一個女孩子單獨坐這里也不安全,雖然我可能并不頂用,但總也有些威懾力。”
連音聽出來,后半段話才是他真正想說的。
不放心她單獨一人坐在這里,所以想陪陪她。
雖然連音想說她一個人也沒有關系,但她還是沒有拂了他的好意。
“謝謝。”
“不用謝。”他將輪椅推近了她一些。
客套了這么一句后,兩人維持著各自的坐姿,再也沒有交流。
連音不多久便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又不受控制的憶起了早前與紀凌的那番對話,想的多了,面上不禁也顯露了幾分愁緒。
費予斐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她身上,眼見她的表情越發黯然,他并沒有直接出聲喚回她的思緒,而是動了動身子,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隨后探出身子將衣服蓋到了她的腿上。
帶著暖意的衣服蓋在膝上,頓時驅走了深夜的不少寒涼,也自然而然的帶回了連音的神思。
連音看了眼腿上蓋著的外套,又看向脫了外套后只余一件薄襯衫的費予斐,面露著訝異,趕緊拾起衣服要還他,“謝謝你的好意,我不冷。”
“真巧,我也不冷。”費予斐挑眉笑道,“既然如此,不如麻煩你暫代一下我的衣架吧。”
連音不知道該回說什么好,面前這人顯出的好意是那么明顯,任誰隨便看一眼都能發覺,但他偏偏又沒一句承認的。如果這是時下流行的故意為之,那他的段數可謂非常的高。
“披上吧。”費予斐又說了句。
連音看了看手中帶著暖意的毛呢料子的西裝外套,不再推拒,將衣服披到了身上。老實說,她今天穿的真的不厚,待穿上這外套后,早前凍出來的寒意頓時全部被驅散了。
費予斐還望著她,這回卻說:“看起來你有什么煩心事,介意聊聊嗎?”
連音則想:竟然是這么明顯嗎?
不過她并不是不設防的傻白甜,也沒有那種可以對著陌生人暢聊許多心底事的心情,所以對于費予斐的詢問,她自然而然當做沒有聽見,只以一個淺淡的笑打發了。
費予斐等了片刻,沒等到她接話,倒也并不在乎。過了會兒又自顧自的說:“看你年紀不大,應當還是學生吧。生活瑣事應該與你不沾邊,能令你大半夜還不回家,在這里吹冷風的,應該也就只有有關于愛情的事了吧。我說的對嗎?”
連音的嘴角往兩旁扯了點弧度,雖然他猜中了,可她依舊沒有回應他。
但凡有些眼色的人都看的出來,連音這是拒絕溝通的意思。可面前的人卻像是看不出,或者是明明看出了,卻依舊要強行聊天,他又說:“我以為你會是那種萬事都困擾不住的人。畢竟,你適合那樣的性格。”
“我適合那樣的性格?”連音重復了遍他的話,不由得好奇反問,“我適合什么樣的性格。”
費予斐說:“縱有千般難處都困擾不住你,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性格。”
連音這下是真的笑了,“你太說笑了。這世上怎可能有這樣的人。”什么事都困擾不住?還眾人皆醉我獨醒?真有那么厲害的人,也一定不會是她。
“在我看來,你就應當是。”費予斐卻也堅持的很。
連音邊笑邊擰眉,無力反駁的模樣。但也因為他說了這話,促使她忍不住吐露了一點心事,“可是我不是這樣的人,恰恰相反,有許多事都困擾著我。否則,我也不會這么晚了,還在這里坐著。我甚至還在猶豫著今晚該怎么打發到天亮,是該在這里坐一夜,還是該找其他地方過一夜。”
費予斐認真的給出建議,“找個暖和的地方待一夜吧,這里四面透風,吹一夜對你沒有好處。”
連音覺得他的建議著實中肯,不由得點了個頭。但隨即,又瞥著他,問了個今晚見面時早該問的問題:“那你在這里做什么?”
費予斐說:“因為你在這里。”
連音眉間一動。
費予斐坦蕩的說:“我路過醫院時正巧看見了你,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所以跟了你一路。”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但連音還是覺得有不對的地方。
想了想該不該問,最后還是問了,“為什么要跟著我?我和你,并不認識。”
對于這個問題,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回答。在她問完后,他氣定神閑的回答說:“你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感覺,叫做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連音咀嚼了幾下這四個字,不由得哼哧一笑。在費予斐的注視下,連音站了起來,神色淡淡的對他道:“感謝你的一見如故,但我并沒有這樣的感覺。”說著,她取下披在身上的外套,搭在了他腿上。
做完這些,她再道了聲再見,旋即往通常街道的方向離去。
她行走的速度不慢,大約走了四五十步后,只聽得身后傳來了一聲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聽聲音來辯,依稀像是有什么落在地上。她告訴自己不用回頭,也不要回頭,但還是捺不住回頭瞧了一眼,這一眼只瞧見一把輪椅側翻在地上。
而那位俊美無雙的美男子此刻正狼狽的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倒在地上,迎著她回過去的視線,正好與他抬起的視線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