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橋邊綠柳下,花苓恭敬地朝身前的女子躬身道。
“怎么樣了?”
女子一身粉色繡海棠羅裙,面覆粉紗,身子窈窕,眼眸含著一絲懶倦。
“少爺對那位夫人很失望。”花苓道。
“是嗎?那就好。”
很平淡的語氣,但是花苓知道,她只是看起來如此罷了。
有許多問題,花苓想問,但是想想,還是藏在了心里。
“阿翡的事情差不多也快妥當了,你也趕快吧。”女子看著悠悠流淌、映照著粼粼月光的墨色河水,沉聲道。
“是。”花苓點點頭,應道。
“你覺得她能成功嗎?”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子轉過頭來,面對著花苓,唇角挑了挑。
“我,不知。”
花苓強壓下心頭的否定,搖了搖頭。
雖然,她只是一只花妖,但是,欺騙人感情的事情,她看不起,也不屑于去做。
看著花苓,女子似乎一下就看出來了一樣,不禁戲謔地道,“若是花苓喜歡上了一名男子,而那男子恰好是人族,或是仙族,該如何?”
“不會的。”花苓搖了搖頭。
女子看著她,輕歪了歪腦袋,眼中帶了些好奇。
“不會如何?不會喜歡上除了妖族外的人,還是不會喜歡上男人?”似是覺得有趣,女子的眼中閃過幾絲興味。
“不知。”花苓道。
花苓確實不知,她才化形沒多久,便被派來協助女子。對于男女之事,可以說是并不十分了解。
“行,那我便等著。”女子深深看了眼花苓,轉身往前走了一步,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此時是夜晚,月寂無聲,清涼如水。
周邊早就沒了人聲人影,四下一片安靜,倒是能聽到清涼的水聲緩緩流過的聲音。
花苓看著黑色樹影之上的橙黃色月亮,和滿天的星斗,心情有些沉重。
她雖然不喜秦夫人,但是和人界之人在一起,對小家伙還是好的。只是,想到剛剛的那人,花苓還是歇了心思。
總歸,那人是仙族,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既然小言是她的孩子,想必也能很快適應自己的身份吧?只是不知,小言的父親,又是哪一個呢?
緊了緊衣服,花苓感覺,即便是快要接近夏季了,這晚上,依然冷的可怕。
就要往回走,一道聲音卻忽然從一旁發出。
“姑娘,月色這么好,一起去屋頂看看?那的風景可好了。”
聲音清朗,一聽便是教養良好的男子。
只是,大半夜的,無論怎么也覺得奇怪呢。何況,花苓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的接近。哪怕氣息感覺起來,似乎是一個人族,但花苓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這人,怎么跑到她身邊,而不被她察覺的呢。
借著月色,花苓看到一藍色衣袍的男子,面容俊郎,一雙狐貍眼睛含著光,唇角含笑,手執折扇,風度翩翩。
“姑娘,你可真美。”看著花苓,顧涼不禁含笑道。
若是普通女子,聽了這話,便該生氣了。只是,花苓只是一只成了花妖沒幾天的,自然也不懂這人族男大女防的道理,只是冷冷地看了眼顧涼,便要轉身離開。
“姑娘留步。”
看著女子不假思索離開的模樣,顧涼不禁憂郁地又看了樹影下面,顧影自憐地憂傷道,“姑娘留步。”
聲音似乎也帶了些期期艾艾的調子,讓人不忍心拒絕,何況是這么漆黑的夜里。
花苓頓住步子。
“請問姑娘名諱?”顧涼優雅地把折扇落在了手里,也不阻攔,開口問道。
“無可奉告。”
冷冰冰地留下一句,再看,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
“嘶。”眼睛里閃了些掙扎,顧涼嘶了一聲,一副可惜遺憾的表情,“這是要逼著我去做那件事啊!這,這也太為難我了……”
“慕粟,你來,你來評評理。”蹙著眉頭,顧涼一副倒霉催的表情。
但是,慕粟清楚地在自家少爺的眼睛里看到了惡劣的意味。
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
眼眸輕顫了顫,慕粟想起這些日子來顧涼做過的好事,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自從回到應府,和應夫人,顧先生認了親后,少爺似乎變了一個性子,不,也不是,大概換了一種惡作劇的形式。
比如現在,雖然看起來很難過,很不高興的樣子。但是誰也不知道,少爺什么時候會突然惱了,又忽然喜怒無常起來。
慕粟心里有些憂愁,實在是看不懂少爺的套路。也因此,眉心的褶子又堆了堆。
果然沒過一會兒,顧涼便恢復了正常臉色。
“去,把她的詳細資料查查,原原本本地拿給我。”
“是。”
想說什么,終是被慕粟自己給摁回了肚子里。
“怎么?”倒是顧涼發現慕粟的表情,問了他一句。
“少爺,那我們是先回去,還是?”慕粟一臉“正直”地看著顧涼,一雙眼睛映著一泓月色,也是一身正氣的樣子。
“……先回去吧。”忽然像是泄了氣一般,顧涼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慕粟心里有些高興,腳步似乎也輕快了一些。
他們出來,只是為了躲避那找上門的“煙花女子”。
顧涼心思重,關于女人的身世,自然是被手下人給查了個底朝天。
顧涼相信,目前和父親那邊,想必也是查清楚了的。
自從李翡第一次從應夭夭府上出去,很多天沒有動靜,顧涼本以為事情就這么了了。
和母親認下,顧涼心情好,也不想輕易見血。何況,有母親在,顧涼料想他也會護著自己的。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剛搬回來的沒兩天,李翡也被目前以客人的名義請進了府里。
顧涼:“……”
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但是,顧涼也不好說什么。每次想要說什么,都有父親在……
顧涼(ノ`⊿´)ノ
但是,現在的顧涼,和應夭夭相處起來,終歸是那么許多許多年未見,有一些生疏。
遂,這些日子,李翡的騷擾讓他有些不堪其擾。
顧涼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母親的主意?母親竟然想要讓自己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嗎?但是,顧涼心里還是抱著些期望的。
“你這個主意,似乎沒什么效果。”
晚上,應夭夭和顧深坐在庭院里看星星,閑聊道。
“怎么了?不是效果挺好的?”顧深卻不以為。
“可是,小涼這些天,也開始不落屋了。這樣下去,什么時候能從她口里套取信息?”
“不急,這不顧涼也快回來,我們和他商量一下就行了。”
隱隱聽著隔著幾個街巷的顧涼的身影,顧深彎唇。
“……這個應該早點說的。”應夭夭有些無語這些,她確實是忘記了。
最近,有一個話本子特別火,應夭夭每期都有追,甚至有幾次通宵了一晚去看。
當時顧深回北原了,當他回來的時候,應夭夭已經頂著眼下有些黑的眼睛和他告狀了。
諸如顧涼和李翡,李翡如何如何鬧之類,諸如府里的貓太皮了,魚又死了幾只……
顧深當時回來只急著如何和花朝“冷嘲熱諷”,一邊處理李翡的事情,便忘記和應夭夭交代了。
應夭夭也是有人攬事,便萬事不操心的性子,自然也把這一點忽略了。
“對了,青梔下午過來,說你和花朝又吵架了。”
嗯,是的,“又”。
顧深大概和花朝八字不合,每次見面便吵,要么便是互相不待見,一句話也不說。
明明都是幾千幾萬歲的人了應夭夭的原話,還是這么容易“沖動”。顧深只想說,自己也就和貓過不去,其他生物,哪怕是老虎,自己也相處的不錯,不是嗎?
“你們如果做不到和諧,就,就少見面吧。”應夭夭撇過視線,有些心虛地道。
“嗯。”點點頭,顧深也不逼應夭夭。
總歸,自己出現在她面前,晚了那只貓一步。
“那這些天,便讓小涼多和那人接觸,把那幕后之人捉一捉。”應夭夭往顧深懷里又蹭了蹭,小聲道。
“可以。”
顧深把應夭夭摟了摟,忽然又來了一句,“你對她挺好的。”
“李翡?”抬抬頭,應夭夭問。
點點頭,顧深把應夭夭的手拉起,放在手邊吻了吻。
“我這不是為小涼張羅嗎?萬一他喜歡上了李翡,我這做,咳,做婆婆的。”
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身子僵了僵,顧深心里有個不可置信卻很靠譜的猜測。
“你認真的?”
“嗯。”應夭夭點點頭,“你不是說,小涼小時候的模樣挺丑的嗎?”
“所以?”
“所以他現在雖然好看起來了,萬一哪天就又丑了,可怎么讓找媳婦?”
應夭夭破有些憂愁地道,眉宇也悄悄籠了一層憂愁。
“……咳。”
實在是,太荒唐了。
顧深心想,幸好,現在顧涼不在。若是顧涼也在,此刻不知道該是個什么樣子呢。
“你放心,小涼的容貌,不會崽發生變化了。”
“為何?”應夭夭聽著顧深信誓旦旦的話,不太懂他如此自信的理由。
“沒有為什么,總之,小涼的容貌,不會再發生變化。”顧深淡淡地道。
心里有一絲不快閃過,應夭夭輕巧地軟了軟身子,從顧深懷里滑了出來,立在顧深一旁。
懷里的溫香軟玉驟然離開,顧深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有些熱了。天氣也越來越熱了,據說夏天,是人界最容易送走人的時節。”
應夭夭看了顧深一眼,去了小石桌旁,拎起小壺給自己倒了杯清酒,仰頭喝掉。
顧深:“……”
雖然知她為自己的隱瞞生氣,但是顧深也是無奈。那些不好的,顧深不想再讓應夭夭知道。
他只想,把最好的過去告訴它。那些糟糕的回憶,能模糊就模糊,能假裝忘記的,便假裝忘記。
可是,顧深顯然低估了應夭夭。
不過,顧深不告訴她,應夭夭自會想其他辦法,比如問月老,比如,問連月。
連月的百司閣,雖然處理的事情比較雜,也沒有什么厲害的。但是,擺司閣里,有一樣厲害卻雞肋的寶物——幻影針,一種可以擷取曾經的關鍵物件回到“過去”的寶物。
回到“過去”,一個看得到摸不著的過去,還是自己的回憶,不過,是那些自己遺忘的記憶,那些真真切切發生、卻被遺忘的事情。
當然,如果僅是這個作用還不算厲害的寶物。
幻影針厲害之處在于,在于與它有緣的人,若是愿意,還可以去那過去里走上一遭,就像,是重新經歷了一次一樣。
不過,這樣的人少之又少,萬年來不曾遇上一次。
兩人都是耳聰目明的厲害的人,聽到隔壁小園的兩個腳步聲,以及說話的聲音,自然知道是顧涼回來了。
“回屋睡吧,好困。”應夭夭打了個哈欠,腳步有些發飄地飄進了屋里。
顧深:“……”
把小壺里的清酒直接對著嘴喝了,玉質小壺在石桌上一磕,人也進去了。
滿園春色已過,夏意濃濃。
顧深進房間的時候,應夭夭竟然已經把衣服落在床上,去后面洗澡了。
輕微的水聲響在安靜的房間里,不知為何,隔著一扇屏風,心里突然騰起一陣燥熱。
明明,某種程度上“老夫老妻”了,顧深開始也沒覺得什么,此時卻有些受不住了。
想到水色的珠子劃過如玉的肌理,凌亂如云的黑發,濕漉漉的眼眸……
顧深不得不承認,自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
顧深一直喜歡的,也就這么一個人,從始至終。從開始起,便不會又有結束的一天。
在床上坐了坐,顧深又想到了顧涼。
按照應夭夭這么在意顧涼的架勢,難道,自己要討好那個小崽子?嗤,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想到應夭夭給顧涼的任務,顧深嗤笑一聲,靠在床靠上,給應夭夭暖氣了被窩。
應夭夭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
男人老神在在地閉著眼睛,曲著腿,眉眼帶了似倦怠。
嘴角抽了抽,應夭夭扯了扯男人身上的被子。
“嗯?”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眼神相問。
“被子太熱了,掀開來先散散熱。”
應夭夭懶洋洋地道。
昏昏欲睡的顧深,一下子便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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