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長,日頭白燦燦地落在枝梢上,在地上落下一片片白光。
蟬鳴聒噪,樹下片刻陰涼,汲了水的水桶落在草地上,旁邊是泄氣焦躁的小四。
小五遠遠地走過來,有些無奈。
“不是說打水嗎?怎的誰又惹到你了?”
小四別扭地扭過腦袋,想要抱怨兩聲,知道小五心里也不高興,不禁窩氣地低下腦袋,不說話。
“走了,都在等著你呢。”小五提了水桶,牽起小四的手掌。
小五的手沁涼,小四有些舒服地嘆了口氣。
“哦。”小四點點頭,腳步慢吞吞地跟在小五身后。
走了兩步,小四探身把水桶拿過來,自己拎著。
“今晚再看看,也許夫人昨晚真的有事情。”小五安慰地拍拍小四的手,眼含安慰。
“嗯。”小四沉悶地應了一聲。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淮安。
因著小五妥善的安排,幾人沒有任何意外地按著原來的計劃租了房子住下來,只是因著剛到,雖然剛租好了房子,卻還沒來得及雇人。
至于提水做飯這種活計,自然落在了小四他們身上。
不過,初來乍到,幾人還是遣人去了酒店,拿了些飯菜過來。
此時,幾人已經用完了午飯。
小四心里有事情,便自己出來走走。恰好看到井水旁的水桶,不禁一時興起地想要提上來一筒試著玩玩。
“小五,夫人到底什么時候會過來呢?能有什么事情牽絆住她呢?”小四疑惑極了。
“大概,是和應淮有關吧。”
畢竟,夫人是因為應淮才回去的。
“嗯。”小四點點頭,有些憤憤。
“對了,你與那慕粟又是怎么回事?”小五伸手拂開一彎綠柳,疑惑問道。
“沒有吧,我也不清楚。”
小四被太陽曬得無精打采的,垂著腦袋,有些懨懨的。
“但他看起來,對你似乎有些心意。”小五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
“可是,我不喜歡他。”小四依然用一種很無精打采的蔫蔫語氣道。
“他挺好的,倒是你,又招惹了人。”小五略責備地道。
小四倏然睜大眼睛,眼中含水地看向小五,“我委屈。”
“好嘛好嘛,下次千萬別這樣。”小五無奈,敷衍道。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小四郁悶極了,只覺得有些人的存在,就是克自己的。
就比如顧涼身邊的慕粟,明明是那樣一幅正經的樣子,卻偏偏要來招惹自己。
難道真的像雪蘭所說,像慕粟那樣禁/欲的,就喜歡自己這種“浪”的?
小四堅決地搖了搖頭,自己才沒有,自己是無辜的,自己清清白白。
不過,小五這么一說,小四不禁感覺到奇怪。
自己以前與什么人有什么傳聞,小五可是一向不在意不理會的。
“姐姐,你為什么這么關注這件事呢?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與他不清不楚的。”
小四堅定地道,面頰紅紅的。
“……小四,”小五真誠地停下了步子,“我其實不擔心你的。”
不擔心我,難道是?
小四不淡定了,難道在姐姐眼里,自己才是那個不正經的嗎?
小四實在是感慨。
都怪慕粟。
小四還記得,慕粟走過自己身旁時,一臉冷肅的樣子。
她才不相信,慕粟會喜歡自己呢。
那么冷的人,看起來也很悶。雖然,很好看。
但是,小四心中,那人是最好的。
皎如山間月,明如清澗泉。
真真正正的仙君。
只是,小四失落地垂下腦袋。
那人不喜歡自己。
小四再一次真切地明白這個道理,但一想到那人,心還會跳,還會難過。
她還是喜歡他。
看著小四沉默,小五自然知道她又想到了誰。但是,和小四一樣,小五對小四的這段感情,不敢抱一絲希望。
那人,怎么會呢。
日子悠悠閑閑地淌過,天邊的云彩舒了又卷,蘑菇小城旁的小河澄凈見底,銀色的小魚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已經過去了幾天,應夭夭也嘗試了幾次,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像是變成了平常人一般。
至于那仙界,她暫時,也回不去了。
這是應夭夭在幾次晚上試圖回去而不成后的結論。
赤著腳在清涼的河水里淌過,活潑的小魚繞過腳踝,像是可愛的精靈晃過。
應淮在一棵樹下看書。
那是一棵很大的桑樹,上面結滿了紫色的果實,沉甸甸的墜著,在陽光下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
看起來,味道好極了。
只是,上面已經有了新的客人——幾只小雀,此時正辛勤歡樂地啄食著桑葚果,小翅膀一抖一抖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抬頭間,應夭夭還發現那幾只小雀好奇地望過來。但又不怕人,看了兩眼,繼續享用美食。
視線往下,應夭夭看著面容安靜的應淮,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
“小淮。”
“阿姐!”
應淮聽到聲音,抬起頭,那雙眼睛里面似乎藏著亮晶晶的星光,閃爍著興奮與歡樂。
但是應夭夭看著,一點也不興奮,一點也不快樂。
“阿姐,我想吃果果。”
看見她來,應淮立馬站起身,把書收進懷里,走過來牽她的手。
應夭夭躲過應淮熱乎乎的爪子,抬眼往上看。
至于如何給應淮采下桑葚,她現在已經有了注意。
不過,目光瞥向一旁的應淮,應夭夭彎了彎唇。
“小淮。”聲音柔緩。
“阿姐!”
應淮因為沒有牽到應夭夭而傷心的神色因此一掃而過,眼睛閃亮亮的。
“想吃桑葚嗎?”
“想!”
“那就爬上去。”
應夭夭冷酷無情地道。
“……喵~”
應淮鼻子皺了皺,可憐巴巴地看向應夭夭。
“……你變回原形,我給你摘果果。”應夭夭退而求其次。
“可是……”應淮看了看應夭夭,又看了看樹上誘人的桑葚,有些糾結。
“想不想吃?”
“想。”
“那就按我說的做。”
“……好吧。”
“乖~”
應夭夭揉了一把小貓的腦袋,不再去看它幽怨的小表情,比了比距離,跳了上去。
沐浴著應淮崇拜的眼神,應夭夭折了兩根結滿了沉甸甸桑葚的樹枝下來。
“喏。”
應夭夭把桑葚枝放在應淮跟前,示意它吃。
“就這樣吃。”
應夭夭看出小貓碧綠色眼睛中的躍躍欲試,搖了搖頭。
應淮小貓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桑葚上比了比,眼睛里帶著些興奮,卻怎么也不能把爪子放到桑葚上。
應夭夭盤腿坐下來,自己拈了一顆吃進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
“怎么樣?”
應淮小貓抬起小腦袋,巴巴地問。
應夭夭腦中浮現疑惑,“自己嘗嘗?”
應夭夭有些迷茫了,明明是小家伙自己想要吃的。自己摘下來了,他又不要吃了?
“可是……”應淮小花貓頗有些糾結地爪子探了探,“可是,吃這個,我的爪子會弄臟的。”
應夭夭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向應淮小花貓,感覺非常神奇。
這樣愛干凈到一定程度的貓,確定是自己養出來的嗎?應夭夭再次有些懷疑地想著。
“阿姐喂我。”
看出應夭夭的縱容與無奈,應淮撒嬌地道。
應夭夭果然敵不過這柔軟的喵喵撒嬌聲,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把小貓抄著腿彎抱進懷里,應夭夭細心地摘了桑葚,處理好遞到小貓嘴巴里。
應淮舒服地尾巴彎了彎,耳朵輕快地抖了抖。
小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和諧的畫面。
姿態閑適的夫人慵懶地倚靠在樹干上,懷里一只看起來不怎么好看的小貓懶洋洋地窩著,而夫人纖長如玉的金貴手指,正在給小貓喂著桑葚。
怎么看,怎么覺得可惜。
小拾心里可惜著,腳步卻是不停。
“夫人,夫人,午飯好了。”
是的,她過來,只是喊夫人回去吃午飯。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小拾也發現了夫人的心情在一天天變差。
她很明白這種心情,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只是,她試圖離開了,雖然失敗了。但是,夫人看起來似乎也沒有那么的著急,這讓小拾有些意外和奇怪。
不過,也或許是因為那位少爺吧。
小拾對應淮的印象并不好。
哪怕應淮有一張好看的臉,有一雙和夫人一樣漂亮的桃花眸,但是,小拾就是喜歡不起來。
不過,小拾發現,不止她不喜歡應淮,應淮也不喜歡她,兩人每次對視,似乎都帶著敵意。
小拾想,若夫人能一直留下來就好了。這樣,自己也能每天看到夫人了。
這個想法,小拾也有和伽南說過。但是,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伽南,竟然也只是搖搖頭,輕柔地抱著她,給她安慰。
“嗯,我知道了,謝謝小拾。”
應夭夭把一串紫黑的桑葚喂進應淮嘴里,又折了一小段樹枝遞給小拾。上面,也有累累的桑葚果。
搖搖頭,小拾歡喜地接過,“謝謝夫人。”
看著小拾離開的背影慢慢遠去,應夭夭捏了捏應淮小貓的毛茸茸小貓臉。
“又發什么脾氣?”
小家伙閉著嘴巴,別過腦袋,不去看她,耳朵都委屈地貼在了腦袋上。
“……”應夭夭無奈地把桑葚放下,把小家伙舉起來。
誰知,應淮小貓因為應夭夭的這一舉動激烈地掙扎起來。
應夭夭皺眉,疑惑了一下下,懂了。
“嘖,小家伙。”
把小貓放下來,應夭夭語重心長地道。
“又是怎么了?嗯?”
尾音又軟又繞,聽在應淮耳朵里,溫軟繾綣,好聽極了。
搖搖小腦袋,應淮小貓咧著貓嘴巴,小腦袋拱進應夭夭手里,把那一串桑葚吃進嘴里。
溫軟的舌濕漉漉地劃過手心,應夭夭嫌棄地皺了皺眉。
不過,還是在應淮抬頭前,唇角彎了彎。
“好了,回去吃午飯。”
把應淮小貓抱起來,應夭夭又一次赤腳淌過小河,一圈圈波紋在腳邊回蕩著,有金色的水光映著太陽,有些晃眼。
馬上就是草螢節了。
七月中旬,是這里螢火蟲最盛的時候。每到晚上,河邊草叢上空,滿是打著小燈籠的小小螢火蟲。
漫天飛舞的流螢,在這籠著輕紗的夜色里,像是夜的使者,夏的使者,扇動著翅膀,帶著使命而來。
應夭夭對這種小東西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只是覺得好看罷了。
草螢節那一天,蘑菇小城上的人徹夜狂歡,守著月亮,看著螢火蟲,就這樣安靜地度過一晚。
當然,這一天,也是他們尋找佳偶的一天。
這一天,他們可以換上色彩鮮艷的服裝,尋到心意的男子或女子,贈上一束花,或是一瓶收集的夏露,或是,一個定情的吻。
尋到心上人,他們往往會找到一處野地,水乳交融,然后或是露水情緣,或是定情終生。
應夭夭覺得有趣,但并不十分期待。
但應淮很期待,認為這樣的節日非常的有意義,非常的詩意美好。
應淮還特意從詩經里挑出一篇來贊美,但應夭夭依然無動于衷。
只是偶爾看向應淮的目光里,帶著些憂愁和擔心。
應夭夭擔心應淮年少,萬一不小心真的在那一天和位蘑菇姑娘定了情,有了更深入的接觸,那豈不是……
終歸是自己看到大的,應夭夭覺得自己還是有一份責任。
某個陰雨綿綿的雨天,兩人坐在屋子里,哪也沒去。
應淮坐在窗邊打著瞌睡,應夭夭坐在桌旁碾著花瓣。
這里有一種花——含笑,香香甜甜的花,味道像是蘋果一樣,應夭夭很想把這種花的花香留下。
和小拾交流一番,應夭夭感覺自己可以把這個做成脂膏,存放起來。
這樣,就能把這種味道保存下來了。
碾了一會兒,應夭夭便有些累了,歇了歇手,抬起頭。
看見應淮要睡了的樣子,應夭夭不禁走上前。
本來要提醒的,但是又看到應淮晃著腦袋要睡著的樣子有些好笑,玩心大起。
應夭夭看了一會,伸手把應淮支著腦袋的手指一拉。
應淮的腦袋忽地一下往下掉了掉,好懸沒有“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沒忍住,應夭夭笑出了聲。
應淮幽幽地睜開眼睛,“阿姐,你太壞了。”
再沒忍住,應夭夭肩膀抖了抖,笑出了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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