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綻朱門

第一三三章 欺負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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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郎別急,前前后后得安置妥當,這事中間還有蹊蹺,若姐兒辛苦辛苦,去查一查,都妥當了再動手。\[\]”程老太太也叫住姜彥英吩咐道,李丹若答應一聲,屋里又沉寂下來,半晌,程老太太揮了揮手道:“都回去歇下吧,蘇氏我親自處置,八郎陪陪你二哥,若姐兒去忙吧。”

眾人退出,李丹若站廊下想了想,先往外院廂房尋姜艷紛去了。

姜艷紛迎著李丹若站起來,李丹若側身炕上坐了,示意姜艷紛坐下道:“你有話跟我說?”

姜艷紛‘撲通’一聲,直挺挺跪了李丹若面前,將胡昆如何尋何德慶說項,何德慶如何貪念胡昆給美人兒,如何威逼自己,自己無奈之下如何出主意,今天又是如何借著蘇氏娘家話兒叫出蘇氏,又是如何給何德慶送信兒,說到給何德慶遞了信兒,再往下,就搖頭只說一無所知。

李丹若沉默著從頭聽完,看著姜艷紛低聲道:“何德慶是什么人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頭會出什么事,你心里明白很,蘇氏為人雖說刻薄可恨,卻不是糊涂混帳不能自制之人,你還有什么沒說?”

姜艷紛拼命搖頭,突然伏地上連磕了幾個頭,抬起頭淚流滿面看著李丹若道:“五嫂,我真就知道這些,我一個婦道人家……我知道當初都是我犯賤,才出了那事,可蘇氏她……她是我嫡親嫂子,她跟我說樊樓,說兵部小吏艾萬里夫妻風流事,說那些……男女之事,我那時一個姑娘家,她跟我這些事,還跟我說家里沒人管我,說老太太眼里哪有我們這些庶女,說要嫁人只能靠自己,說何德慶怎么好姻緣,是我賤,我犯賤,我傻,五嫂,我一個姑娘家懂什么,她是我嫡親嫂子,是我嫂子……”

姜艷紛伏下身子,低低哀哭不已,一邊哭一邊訴:“我雖是庶出,從老太太到丫頭婆子,哪個不愛惜不尊重?她是我嫂子,教我那些見不得人東西,她若是個矜持尊重,她說,那些,能說出那些事?我恨自己,跟了姓何畜生,做妾……五嫂,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過來,我什么都做,他讓我……我比窯子里婊子還下賤,我……不是人,他不把我當人……五嫂,我是姜家姑娘,不是窯子里婊子,我有臉……我……我恨自己。”

李丹若被她哭滿心凄涼,彎腰伸手拉起她,將帕子遞給她道:“擦一擦,別哭了,都熬過去了,我還有話跟你說。”姜艷紛忙站起來,接過帕子擦了眼淚,乖巧站李丹若旁邊,李丹若將剛才議下來對何德慶處置說了,姜艷紛長舒口氣道:“我聽五嫂,他作惡多端,留條命都是多,他活該!”

“也苦了你,”半晌,李丹若口齒含糊低聲道,姜艷紛迎著李丹若目光,眼睛里卻閃著亮光:“我知道五嫂意思,心疼我從此守了活寡,五嫂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畜生,跟從前日子比,我才是真熬出頭了。”

李丹若‘嗯’了一聲,低頭想了想道:“過了年你得陪他回去一趟,何家那頭要交待,這事只能你陪著回去,嗯,他一個病人就足夠你路上操心了,幾個孩子就留府里,有孩子,縱有什么事,何家也不敢怎么著你。”

姜艷紛眼里淚光閃閃,曲膝跪下,一聲不響連磕了幾個頭,李丹若站起來,伸手拉起她,拍了拍她手道:“從前事,因因果果也難算清,也都過去了,你往后……守著孩子,多積福報,也別委屈了那幾個沒娘孩子,你記著,種了因就會結出果,今天這事,何嘗不是有因才有果,我話,你可聽明白?”

“嗯,我都聽明白了,我聽五嫂。”姜艷紛垂著頭,恭敬答應道。

胡昆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十遍到何德慶院門口張望了,說好今天肯定能個準信兒,這從一大早到一大晚了,別說人了,連院門也沒開過!胡昆錯著牙,低聲罵個不停,也不知道罵誰。

李丹若從宮里出來,徑直去了姜艷湖府上,姜艷樹和胡昆事,得和她商量才行。

姜艷湖接了李丹若進來,進屋剛落了座,姜艷湖就揮發了眾丫頭婆子,看著李丹若急切問道:“家里出什么事了?”李丹若垂著眼簾抿了口茶笑道:“什么出什么事了?”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兒!”姜艷湖順手給李丹若杯子添了茶:“昨兒好好,怎么今天一大早蘇氏就病了?她除了心眼不正,哪兒都好不能再好了!她有什么好病?我打發人去看,連院子也沒進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丹若用手指慢慢劃著杯沿,停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姜艷湖道:“我來尋你要件要緊事,先說了這件事,咱們再說閑話。”姜艷湖疑惑看著李丹若,點了點頭。

“是二姐姐事,您別急,二姐姐好好兒,我是說,二姐姐和胡家事。”李丹若一句話沒說完,見姜艷湖眉頭就要豎起,急忙解釋了一句,見姜艷湖眉頭落下,才接著道:“二姐姐這么不明不白家住著……家里沒人嫌棄她,她就是這么姜家住一輩子,從老太太到默哥兒,絕沒有一絲半點嫌棄心,就是這事不能總這么不明不白拖著。”

“你這意思我明白,”姜艷湖擺了擺手,示意李丹若不用多解釋:“是不能這么不明不白住著,咱們倒沒什么,還有胡家那頭呢,我本打算過了年尋你商量這事,看樣子,你既想到了,也是該好好商量商量。”

李丹若舒了口氣道:“胡昆整天府門口晃悠,這也不是事,再說,狗急跳墻,人急了什么主意都能想出來,這胡昆也不知怎么搭上了何德慶,大姐姐也知道,這兩個是一路貨,昨兒,聽六妹妹說,胡昆說要送幾個美人兒給何德慶,求何德慶替他說項,好歹讓他見二姐姐一面,這何德慶就暈了頭,竟去求二嫂子幫忙……”李丹若話嘎然而止,端起杯子,低頭看著水面。

姜艷湖先是怔了,片刻之后,眼睛漸漸睜大,突然抬手緊捂嘴上,好半晌,才放下手,看著李丹若,口齒難張含糊問道:“鬧出丑事來了?”

李丹若垂了垂頭:“何德慶也病了,八弟看著他自己院里養著,過了年六妹妹陪他回去,我怕六妹妹路上要照顧病人,再帶著孩子顧不過來,和六妹妹說了,讓她把孩子留府里,讓大嫂看著,好,何家也有三個孫子了。”

姜艷湖凝神聽著,細細品著,一個字一個字掰著李丹若話,屋里靜寂了半刻鐘,姜艷湖重重咽了口口水,看著李丹若啞聲問道:“二郎……知道不知道?”

“是二哥自己撞見。”李丹若聲音細平,簡單幾個字里卻透著酸苦寒氣,姜艷湖抬手連連拍著額頭:“這作什么孽啊!二郎……這是苦上加苦,這算什么事!這都怪……”

“誰也怪不著,”李丹若打斷了姜艷湖自責:“該來躲不過,這事不提了,胡家事,二姐姐和大姐姐說過沒有?有什么打算?”

“說過幾回,你二姐姐那脾氣,你也知道,軟提不起,想又多,左不行右不好,照我脾氣,一個人就一個人,可她舍不下孩子,這和離,斷沒有帶走孩子理兒,若不離,讓她回去,那胡昆,狗改不了吃屎!”姜艷湖說了句粗話:“你二姐姐這軟脾氣也改不了,往后,咱們還能天天打上門去?再說,她也不想再跟胡昆一處住著過日子。”

“析產分居呢?”李丹若直截了當建議道,姜艷湖怔了怔,李丹若接著道:“分居不離家,二姐姐京城那處陪嫁院子看看能不能再擴一擴,若不能,再買一處也不是大事,二姐姐帶著兩個孩子住到那里,二姐姐還是他胡家媳婦兒,逢年過節帶著孩子回去禮就是。”

“那胡家?得胡家肯點這個頭。”姜艷湖連連點頭贊同道,李丹若挑了挑嘴角,冷笑中帶著絲不屑低聲道:“好好說是要好好說說,胡昆人品有虧,胡家也虧著禮虧著心,這孩子他們胡家也學不好,他們若肯,往后哥兒大了,就跟著五郎習學,若咬死不肯,”李丹若眼中帶著絲冷意:“胡家咱們還欺負得起,若糊涂不開眼,就打發胡昆做個千里外外任去,連胡家大郎也一并打發出去,什么時候胡家肯了,什么時候再回京吧!”

姜艷湖吸了口涼氣,咳了兩聲笑了一聲,又笑一聲,連聲笑個不停:“我就覺得你跟我對脾氣,果不然,那成,就這么辦,這事兒不用你出面,你后頭當菩薩,我和三郎先去尋他們胡家說話,既這么著,也不用等過了年,明兒我就去,麻麻利利年前辦好這事,也好讓你二姐姐帶著孩子回去過年,還一樣,這胡昆又挑出這么件惡心事,偏又說不得道不得,我非打他一頓不可!”

“這隨你。”李丹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