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怪罪

姜妙之被單獨留下,她自知淳于越必定又要追問她淳于妙紓的死,趁著人群流動,淳于越尚未同她言語,連忙斟酌了待會兒該如何應付他。

姬氏雖出了這小院子,卻并未真正走遠,躲在不遠處看著。

待眾人皆已走了,姜妙之仍站在祠堂外,淳于越便呼道:“妙之,你過來。”

姜妙之應聲進了祠堂,走至淳于越跟前,喚:“父親。”

淳于越看著她,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有些話實在不知到底該如何開口,說重了不好,說輕了也不好。

姜妙之見勢,索性先發制人,問道:“父親是想問我妙紓姐姐的死,是么?”

淳于越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頓了頓便道:“你與為父坦白,你妙紓姐姐,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姜妙之平靜的看著他,并不言語。

淳于越又道:“她的死已過去大半年了,無論對內對外,兇手都已畏罪自殺,你這個時候與為父坦白,為父也不能拿你怎么樣……為父只想聽一句真話,到底是不是你殺了她?”

呵,果真么?倘若她當真說自己就是殺淳于妙紓的兇手,想必明年的今天,便是她的祭日了。

姜妙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淡淡的說道:“當初妙紓姐姐死的時候,女兒便被認定是兇手,為此還受過牢獄之災,當日回府之后,妙之已同府上所有人澄清過,殺妙紓姐姐的其實另有其人,且有憑有據,證據確鑿,當時父親也在場,想必這些事情,父親還未忘記吧?”

淳于越輕嘆一聲,道:“為父自然記得,可你當日左一句右一句兇手另有其人,卻從未明言兇手到底是誰,光是證明你不是兇手,這有何用?而今你妙緣姐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要殺你給妙紓報仇,這件事情弄得府上人盡皆知,于咱們淳于家而言,實在是……實在是有辱門風。”

有辱門風?說到底,還是臉面重要!

姜妙之又道:“當日種種證據皆表明兇手是池園的人,只是女兒總歸不是查案的料,不能查出兇手到底是誰。

可第二天一早妙繡姐姐身邊的朱池死了,母親無憑無據便說朱池就是殺妙紓姐姐的兇手,而朱池也已畏罪自殺,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父親細想之下,果真沒有覺得此事尚存疑點么?我不過只說兇手是池園的人,并無證據證明兇手到底是誰,在那個節骨眼兒上朱池死了,偏偏母親還一口咬定她就是兇手,相信個中疑點,父親也略知一二了吧?至于妙緣姐姐為何認定我是兇手,呵,想必也只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故意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罷了。”

淳于越怔怔未語。

只是想到殺人滅口,嫁禍,找替罪羊,想到這一連串的事,便不禁有些發怵。

姜妙之冷冰冰的問道:“父親還有什么話要問的么?”

淳于越悵然,轉身面朝著祖宗的牌位,背對著姜妙之,問道:“這些事情,你為什么不早些同為父說?”

姜妙之淡然道:“女兒說了,父親果真會信?”

淳于越滿臉尷尬,悵然道:“為父的確有愧于你。”

姜妙之淡淡一笑,并未言語。

淳于越負手而立,又道:“今日妙緣所說之事,你如何看?”

姜妙之自知淳于越所問,是想聽聽她如何看待淳于妙紓的墓碑被毀之事,可這件事情,她未曾親眼看到,即便真的親眼看到了,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即便有心懷疑淳于妙繡,也是無憑無據,倘若在這個節骨眼兒將這盆臟水往淳于妙繡身上潑,怕是就有栽贓嫁禍的嫌疑了,到時得不償失,實在吃虧。

是以她只得假裝并未聽懂淳于越的意思,只當他問的是她覺得淳于妙緣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便道:“無風不起浪,任憑什么事,也斷不可能空穴來風,此事……不會有假。”

淳于越頓了頓,良久方才道:“你退下吧。”

姜妙之應道:“諾。”

這便轉身離開。

待姜妙之走遠,姬氏也從暗處出來,走至祠堂外,喚:“父親。”

淳于越聽喚轉身,見是姬氏,不免有些詫異,“屏善?”

姬氏停頓了會兒,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有話要說。”

淳于越不解,卻也猜到她大概也是想說有關大惠氏抑或是妙繡的事。

“什么事?”淳于越淡淡問道。

姬氏走進祠堂,道:“是妙繡。”

淳于越聽言竟絲毫沒有驚詫,反而像是在意料之中。

是了,確實在意料之中。

聽姜妙之那一席話,他已猜到這件事情,倘若不是出自大惠氏之手,那便無疑是淳于妙繡所為。

他只是有些不能接受,他的女兒,竟會去掘人墳塋,毀人墓碑,況且那還是她的親姐姐,實乃窮兇極惡!

姬氏道:“今日一早,母親吩咐我與妙繡一同去給元宗上墳,回來的路上,途徑妙紓的墳塋,妙繡突然要下車,說是想去祭拜祭拜妙紓,我便想在前面等她,等她祭拜完了,咱們一起回府,可她站在馬車外面,要我先走,不必等她,她說她有很多話想同妙紓說,怕我等急了。

后來我便走了,回府之后看見妙之在前院錦鯉池邊喂魚,我便走過去同她說了幾句話,沒過多久,父親便打發人過來,要我們去祠堂。

父親,妙之今日真的是哪兒也沒去,一直都在府上,且我回來的路上看見妙紓的墓碑還好好兒的,怎么過會兒妙紓的墓碑便被毀了?總不可能是妙之會什么分身之術啊!

今日去過妙紓墳塋的人,只有妙繡!”

淳于越并未言語,單只是轉過身,繼續面朝著祖先的牌位。

姬氏說完了該說的話,也不再逗留于此,她也自知淳于越這個時候必定是想一個人靜靜,便福身道:“兒媳告退。”

她說罷便兀自轉身離去。

淳于越沉默良久,忽然跪下,對著祖先的牌位說道:“不肖子孫淳于越,養女妙繡,教導無方,竟做出這等令祖上蒙羞之事,妙繡尚且年幼,不諳世事,實在是晚輩之過,求各位老祖宗,降罪!”

一語說罷,重重的將頭磕下,良久也不曾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