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殺

云岸死了,這固然是一條人命,可她到底只是個丫鬟,死不足惜,即便與主人家有多年的感情,死后也不過只得了一口棺材,一個衣冠冢。

當晚,羋氏準備了晚膳親自送去柴房給淳于妙緣,知岸與她一同過去。

到了柴房外不遠之處,那兩個家奴見羋氏身后的知岸提著食盒過來,自知羋氏是過來送飯給淳于妙緣的,便未曾阻撓,直接開了鎖。

羋氏走至柴房門外,站在那兩個家奴跟前,忽然抬手對著他們二人比劃手語,那兩個家奴自是看得一頭霧水,知岸道:“羋姨娘問你們有沒有吃飯。”

兩個家奴連連搖頭,道:“還沒。”

羋氏又比劃手語,知岸道:“羋姨娘說她帶了不少飯菜,待會兒三小姐想必是吃不完的,問你們要不要拿些過去吃。”

那兩個家奴抓耳撓腮的訕笑道:“那多不好意思,何況主仆有別……”

話說至此,羋氏已示意知岸打開食盒,羋氏從食盒里頭端了些飯菜出來,遞給了那兩個家奴,他們便不再言語。

食盒里放了三碗米飯,看得出來,羋氏是特意多準備了兩碗給他們。

那兩個家奴接過飯菜便走至對門,坐在對門的門口吃起來,羋氏這才推開柴房的門進去。

誰曾想一腳踏進柴房,轉身往里頭一看,卻驚見淳于妙緣已上吊自殺,臉色慘敗,面部還有些烏青,分明是死了多時。

羋氏已然懵了,瞠目望著淳于妙緣,抬手捂著嘴,顯然是不可置信。

知岸跟在羋氏身后進來,進門只是見羋氏這般神情異常,自然驚詫,是以也轉身看向羋氏看的方向。

方知淳于妙緣已上吊自殺,知岸大驚,當即扔了食盒,沖上去抱住淳于妙緣的腿欲要將她抱下來,口中還不停的喚著:“三小姐!三小姐!”

這時外面那兩個家奴聽聞動靜,察覺異常,亦是趕緊沖進來,見此情景連忙搭把手將淳于妙緣弄下來。

淳于妙緣的身體躺平了在地上,知岸跪在一邊,哭著道:“三小姐!三小姐!你別死啊!你死了羋姨娘怎么辦!羋姨娘就你一個女兒了,三小姐!”

彼時羋氏聞言也已是淚流滿面,放下手一步一步艱難的朝淳于妙緣走去,似乎舉步維艱。

走至淳于妙緣的尸體前,羋氏忽然癱坐在地上,知岸唯恐她受不了刺激驚悸暈厥,連忙喚:“羋姨娘!”

羋氏癱坐在地上,抱起淳于妙緣的尸體,將她攬入懷中,竟忽然開口,喚道:“妙緣……我的好孩子……”

知岸聞言自然免不了一驚,瞠目望著羋氏,低語:“羋姨娘……你……”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個節骨眼兒上,可不是糾結這些事情的時候。

七天后。

淳于妙緣確是上吊自殺,姬氏以為,她這是不堪接受自己恨錯了人,也悔恨自己害死了無辜之人。

淳于妙緣的葬禮風光大辦,或許,是淳于越覺得他虧欠淳于妙緣太多,釀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都是淳于妙繡,而淳于越卻假裝毫不知情。

葬禮第七日,按照地方風俗,淳于妙緣理當入葬,而府上,也正準備一切相關事宜。

上回李家第七子李長訓與荷華公主的婚宴前,秦始皇曾言開春之后要第四次巡視天下,而今早已開春,秦始皇四月初便已帶了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咸陽。

公子扶蘇作為長子,加之秦始皇本就對他寄予厚望,而今秦始皇離宮,朝中一切事務便暫時交到了他手上,他近來忙著處理朝中事務,已好些日子不得空出來找蒙恬。

今日偶得清閑,便微服與灌童來了將軍府,可走至將軍府門外正要踏足進府,卻陡然聽聞喪樂之聲,他停步,尋著聲音,像是從淳于家傳來的。

莫不是淳于家正辦喪事?

出于對臣子的關心,公子扶蘇看著守門的侍衛,指著淳于家的方向,問道:“可是淳于家的喪樂?”

侍衛應道:“是。”

怪不得這幾日朝堂之上未見淳于越,當日淳于越只說他府上有些棘手之事需得處理,可沒說府上有喪事啊!

公子扶蘇又問:“可知是何人過世?”

侍衛顯然不知,左右思忖著回道:“不清楚,只聽說,好像是……像是淳于仆射家一位姑娘因為七日風病死了。”

是了,關于淳于妙緣的死,淳于越為保淳于家的好名聲,并未言明真相,只說淳于妙緣是患了七日風病死的。

“姑娘?”公子扶蘇本能的一愣,“是哪位姑娘?”

侍衛搖頭道:“這個……卑職也不知……”

公子扶蘇連忙又問:“這些日子淳于妙之可曾來過?”

侍衛道:“好些日沒見著她了,自打去年年關過后,似乎就再也沒見著她。”

公子扶蘇打心眼兒不安,當即轉身往淳于家走去,走至淳于家府門外,便望見府門上掛著喪幡,走至府門口再往里頭看去,里頭也是白茫茫道一片,到處都掛著喪幡。

府門口有兩個守門的家奴,皆身穿粗布麻衣,望見他便躬身行禮道:“參加大公子。”

公子扶蘇應了一聲,正想詢問是何人過世,轉眸便望見姜妙之正站在前院的槐樹下同姜衍說話,她亦身披麻衣,身上斜掛著白布,頭上別了朵白花。

看來死的是她姐姐。

是了,同輩過世,她理當披麻,不當戴孝,她未出閣,是以白布理當斜掛在身上。

(白布斜著掛,就像背斜挎包那樣)

公子扶蘇望見了她,這才松了口氣,轉身這便要離開,卻聞身后一聲柔柔的輕喚:“公子。”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卻并不熟悉。

公子扶蘇回過身,卻見事淳于妙綺,正站在她跟前,她臉上帶著一世情淺淺的笑意,臉色紅潤,氣色極佳,絲毫沒有哭過的痕跡。

淳于妙綺見他轉身,便又福身行禮,喚:“見過公子。”

公子扶蘇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淳于妙綺隨后直起身,問道:“公子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坐坐?”

公子扶蘇道:“貴府正辦喪事,我若進去,于情于理皆不合時宜,況且,我此回過來,也只是聽聞貴府響起喪樂,一時好奇,便想過來詢問府上到底何人過世。”

他說話間,總有意無意看姜妙之幾眼,淳于妙綺極善察言觀色,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是以轉身順著他目光所向看向老槐樹下,竟見是妙之站在樹底下同姜衍說話。

早聽妙緣說妙之與公子扶蘇之間有些不明不白,而今親眼目睹,看來妙緣當日所言,絕非空穴來風。

淳于妙綺微微一笑,回道:“過世的是臣女的三妹妙緣。”

公子扶蘇點點頭,這下光明正大的望著老槐樹下,道:“那位可是你六妹?”

淳于妙綺轉頭看了一眼,而后回道:“確是六妹妙之。”

公子扶蘇又道:“同她說話那位是誰?看著有些眼生。”

適才詢問起姜妙之,并非他明知故問,他只是不認得姜衍,他想知道同姜妙之說話的那人是誰,可又不便直接詢問,只好拿姜妙之做個掩護。

“那是姜大夫的大公子姜衍,是臣女的表哥姜衍,”淳于妙綺言罷,又故意說道:“表哥與妙之打小感情便極好,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夸張的說,他們倆可是穿著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就為這事,丞相府都說過好幾回了,畢竟妙之已同丞相府的九公子定了親,再與表哥親近,也免不得落人口舌。”

只聞她與李斯的兒子定了親,卻不知她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哥。

公子扶蘇莫名有些心酸,淡淡一笑,莫名其妙的說道

道:“人定勝天,事在人為。”

他說罷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淳于妙綺望著他走遠,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