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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院使便用警告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謝頌華連忙閉了嘴,誰知一錯眼,就看到那韓翦已經移過視線,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直看得謝頌華心里發毛。
「督公請勿見怪,我這個徒弟一心只顧著學本事,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
韓翦的目光卻只落在謝頌華的身上,「那么,你來!」
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不容反駁。
卓院使嚇得不輕,生怕這是韓翦要落罪給謝頌華的意思,連忙請罪道:「督公請息怒,孩子不懂事……」
「我讓她來。」韓翦的視線終于轉到了卓院使的身上,語氣緩慢而填了兩分森然。
謝頌華見自己師父一把年紀這般惶恐的樣子,心里極度不忍,連忙上前一步,將卓院使攔在了身后,「師父,既然督公信得過為徒的醫術,那就讓我試一試吧!」
卓院使并非信不過謝頌華的能力,只是眼前這個人畢竟是那個叫人膽寒的東廠廠督,光太醫院就不知道有多少葬在了他那個東廠里頭,在宮里,就連皇后和貴妃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自家徒兒一個小娃娃,忽然這般被他注意到,豈非禍事?
到這會兒,卓院使心里是一萬個后悔將謝頌華帶了來,如何能想到這從來目無下塵的韓大公公會忽然注意到自己跟前一個不起眼的小徒弟?
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違抗他的命令,只怕還會招致更大的禍患。
謝頌華沒奈何,只能上前去替他診治,誰知手還沒有靠近,韓翦便抬眼道:「卓院使沒事,就先回吧!」
這話讓師徒倆俱是一愣,竟是要將謝頌華留下來替他醫治的意思?這如何可以?
卓院使連忙道:「使不得啊!督公容秉,小徒醫術尚淺,還不能獨擔大任,下官還是在一旁看著比較穩妥。」
「我說她行,她就行。」韓翦說完,直接揚聲喚人,「送卓院使回府。」
「督公!」
謝頌華生怕卓院使惹得這個死變態不快,萬一人家仗著手里的權勢,直接不管不顧,還是自家師父吃虧。
從頭到位,這位叫人膽寒的司禮監大太監一直端坐在椅子里,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動半分,臉上更未見有絲毫情緒,可越是如此,越叫人驚恐,誰也不知道這般平靜的表象之下,是不是蘊藏著雷霆手段。
她連忙道:「師父,您還是先回去吧!既然大人信任,徒兒也該勉力一試。」
及至這會兒,謝頌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自己今日來此,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說不害怕自然是假的,可想想以韓翦的能力,若真要取自己性命,不過吹灰之力而已,何至于要如此興師動眾,還將她匡至自己的府邸。
因而等卓院使走了之后,謝頌華也不偽裝了,她穩了穩心神,極力讓自己顯得冷靜理智,「韓公公今天是特意找我過來的?」
她就站在韓翦面前的桌子前,與他隔了不到三尺的距離。
外頭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反倒襯得屋子里亮得有些睜不開眼。
而這明亮的燈光,因為燈光底下的那個人而顯得有了兩分涼意。
韓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來,徑自起身將窗戶給關上了,然后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謝頌華這個人似的,又自顧自地將其他的窗戶也都紛紛關了起來。
隔絕了外頭的空氣,屋子里的溫度陡然間就降了下來,泛起了絲絲寒意,也讓謝頌華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
他今日身上不是那身大紅色的蟒袍,而是穿著一件石青色的圓領常服,也未曾束冠。
此時背對著謝頌華,燈光下的背影窄腰寬肩,身形挺拔,沒了那一身肅殺之氣,
竟有幾分尋常翩翩文士的模樣。
謝頌華想到此節,連忙用力搖了搖頭,她在想什么!
這個人是韓翦!
韓翦關上了最后一扇窗,終于轉身,卻仍舊沒有看向她,而是在另一邊的軟塌上坐下了,然后才抬眼看她,「自然是看病。」
說著他將身子往后挪了一些,半靠在那軟塌上,目光淡淡地看著她。
他有病大約是真的,可找她來看病,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
他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哪怕是得了絕癥,要名醫圣手給他看病,還不就是勾勾手指的事兒。
更何況,謝頌華可沒有忘記自己幾次差點兒死在他手上。
「韓公公說笑了,」謝頌華警惕地看著那軟塌上的男子,「我不過是跟著鄉下醫婆學了些微末技倆,又因家里長輩寵愛,卓院使慈和,才得以被準許在他老人家跟前學醫,實際上不過是鬧著玩兒,當不得真。」
韓翦卻在她說話的時候,緩緩閉上了眼睛,仍舊用那沒有什么情緒的聲音淡淡地道:「我也好奇,什么樣的鄉下醫婆竟這般厲害,能讓你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懂得那么多。
既能替你家的下人看好各種頭疼腦熱,也能替你家老夫人解毒療養,能研制各種被搶售的藥膏,還能叫石女來潮。」
謝頌華聽著他毫無起伏地說出來的這一番話,整個人如墮冰窖。中文網
這個人在調查她!
替謝家的那些底下人看病以及給自家的藥鋪研制了幾種藥膏這種事也就罷了,畢竟她做得并不算很隱蔽。
可老夫人中毒卻是謝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事兒,更不要說那石女的治療,她甚至都將玉如琢支開了,這個人竟然能清楚地知道。
他還知道什么?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
那么還有呢?
清水鎮?
他是不是已經讓人去過了?
原主根本就沒有學過醫,也根本就沒有什么教書先生教讀書認字,這些,他都知道了嗎?
謝頌華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她咬著唇,不知道如何開口。
在這個人面前,她發現謊言似乎變得有些可笑。
她有一種感覺,若是此時還在他面前說什么慌的話,對方可能立刻就能扔出一沓關于她的資料來。
謝頌華就這樣站在他面前,囁嚅著唇,不知道眼下該說什么。
「怎么?你看診不用聽脈么?」
靜謐的屋子里忽然出現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瞬間回過神來,抬眼就看到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目光淺淡地看著自己,嘴角卻噙了一抹冷笑。
謝頌華看著他的眼睛,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往他那邊去了,「給公公請脈。」
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既然說來讓她看病,那就好好看病!
韓翦竟十分配合,果真身出手來,就搭在一旁的扶手上。
謝頌華穩了穩心神,拋棄一切雜念,搭上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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