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路(五)

路(五)

“好小子,這才是我朱元璋的兒子”,接到錦衣衛的密報,皇帝朱元璋并沒有像錦衣衛副指揮使所擔心的那樣大發雷霆,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微笑來,讓兩個錦衣衛百思不解。

有幸一睹天顏,又得了百兩銀子的獎勵,還聽皇帝親口宣布即將對北方各道上錦衣衛進行嘉獎,信使千恩萬謝地與自己的長官退出了宮門,回味著浩蕩皇恩,身上的骨頭也輕了幾分。目光之外,突然發現上司的臉色陰情不定,連忙把剛才收到的寶鈔從懷里掏出來,點出五張十兩的,恭恭敬敬舉到錦衣衛副使面前:“肖大人,虧得肖大人栽培,屬下得以目睹天顏,這點小意思,還請大人笑納”!

這兩年國庫充盈,朝廷逐漸回收寶鈔,新鈔發行量和貶值幅度都得到一定抑制,信譽也比以前好了。偶爾傳來大勝消息,寶鈔在民間市值還會有小幅度反彈,現今于民間雖然比不得銀票和現銀兌換比例那樣一兩換一兩,也能大約能抵到六錢以上。其時官員俸祿低廉,五十兩已經抵得錦衣衛一般軍官半年收入,不可謂之不重。

姓肖的副指揮使看了屬下一眼,搖搖頭說道:“你自己收好了吧,我現在還不十分需要這東西”。

“大人”,信使面色一窘,以為長官嫌少,哆哆嗦嗦又從懷里再掏兩張寶鈔,猶豫一下,咬著牙又從僅剩的三張寶鈔中抽出一張來,捏了捏,咽了口吐沫,再次舉到上司面前。“大人別見外,大人對屬下愛護有加,屬下對大人孝敬一點是應該的”。

肖副指揮使輕輕的把信使的手推開,笑道:“命換來的銀子,你以為容易么,好好自己收著吧,你家大人我銀子多著呢,再從自己弟兄身上刮,也太沒義氣”!

信使訕訕地把寶鈔收起,不知自己是哪里犯了錯,他入行不久,還沒見過當官不愛錢的。錦衣衛獨立于國家軍隊之外,官吏自成體系,等級森嚴,如果不小心得罪上司,一輩子不得升遷不說,搞不好專門被派出執行些去得歸不得的任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如果能在京城錦衣衛使司巴結得一個大官替自己說話,則頂頭上司找自己麻煩時也會留些情面。萬一打點得當,升官也會迅速。耷拉著腦袋思量一會,輕輕帶了帶馬頭,讓自己的坐騎慢上幾步,屁顛屁顛地跟在上司馬后,討好地問道:“大人,您幾點交班,屬下不著急回去,明日在河上高攀做個東道,請大人聽琴,不知大人喜歡的是哪家的畫舫”。

畫舫聽琴,是近幾年京城流行的斯文勾當,當京官的不方便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公然收受下面好處,通常會指定一個畫舫、酒樓或古董店做代理,送禮的人擺著請客聽琴或觀賞字畫之類的名號,把客人或者客人的親信請到畫舫、酒樓或古董店,吃一餐小則紋銀十兩,大到上黃金上千不等。其中利潤,隔一段日子以分紅名義悄悄轉回受賄者口袋,收者受者彼此都心照不宣。萬一被御使彈劾了,官員們還可以把罪過推到遠房親戚頭上,說自己一概不知。那遠房親戚下獄或殺頭在所難免,受賄賂的正主卻頂多領一個治家不嚴之罪,只要不讓朱元璋本人動了怒,通常貶上幾級避避風頭,慢慢還能坐回原位。信使顯然是此道的外行,真心想請客,也不能當面打聽人家的巢穴,打賞京官們遠房親戚些銅子兒,那些親戚自然會指點你去哪家門臉,若是需要當面會談,還能巧妙的安排雙方“偶遇”。

“算了”,姓肖的副指揮使顯然心中有事,好言拒絕了信使的提議,嘆了口氣,低聲說:“這年頭不比先前,上邊看得緊,錦衣衛雖說是替皇上辦事兒,也不能作得太歡,你還是抓緊回去復命吧”。不在其位,不知其危,站在他這個位置,每天和天下皇帝的耳目打交道,知道的東西自然比一般官員和地方上的密探多些。皇上發現戶部和工部帳目不對,已經暗中下令錦衣衛嚴查官員行賄和舞弊行為。這當口上收受賄賂,秦淮河上賞花,不是找死么。朝廷上明著有審計司,暗中有錦衣衛,怎就那么容易躲過去。話說回來,出了事,那些有實力有人擔待的大員還可能蒙混過關,自己這一個小小錦衣衛的副使,真被抓到了還不是午門外剝皮,給做了儆猴的雞兒。

對面遠遠的傳來一陣馬蹄叩打水泥路面的響動,一哨人馬簇擁著輛馬車疾馳而來。肖副指揮使看見回避招牌,趕緊帶著屬下閃開主路。幾十個利落漢子帶著風從二人面前晃過,押在隊末的人看了他們一眼,眼睛亮了一下,好像是舊識,極其輕微地點點頭,算作招呼。

拉車的四匹挽馬品種極為罕見,刷洗得干干凈凈栗色鬃毛,不見半點雜紋,步伐急促而不失均勻,如舞蹈般優雅。馬車裝飾簡單中透出華麗,幾只白銅打造的仙鶴嬉鬧于車箱之側,星光下振翅欲飛。信使自北方來,看過北平富商商那出行的陣仗,也算識貨之人,低聲向上司打聽道:“肖大人,這是哪家駙馬的儀仗,看樣子是去皇宮的,這么晚了,皇上還要召見女婿嗎”。

肖副指揮使收回羨慕的眼光,又嘆了一聲說道:“哪家,還不是平遼侯武大人的,不但是皇帝召見,我估計是皇上要召見武大人,皇后就捎帶著把干女兒也叫進宮了。嗨,都是武將,靠拳腳吃飯的,人家武大人的命就這么好,年輕輕地就揚名塞外。哪像咱們,整天躲在陰影里見不得人,還得看對主子,一旦站錯了隊,挨刀都沒有給喊冤的”。

“站隊”?信使心里一陣迷惑,難道盡心給皇上賣命還有錯嗎。想想上司說的‘命換來的銀子’之語,背上漸漸冒出一陣冷汗來,在初夏的熱風里陣陣發冷。自己這撥子人是奉皇上密令監視蒙古新取之地官員和軍隊的,燕王早就知道自己這一伙人的存在,并默許了錦衣衛們的種種做為。現在朝野都知道太子功勞大,奪嫡之事應該不會發生吧。但帝王家的是非,誰能說得清楚,以后說不定哪天皇上高興了,讓燕王做了天下,自己這些監視過燕王的人,會留全尸么?

“大人,小的想求您件事情”,想到今后下場,信使假做突然想起來般隨口說道。

“講”!

“小的家中老母身體一直不好,這次事完了,小的想讓請您知會我們王長官一聲,允許小的回家在老母身邊盡幾年孝”。

“知道了,我看著辦”,念在這個屬下剛才恭謹的態度上,肖副指揮使低聲允諾。心中暗自遺憾,你小子小兵一個,想溜就溜,我能跑哪去。現在天下最富庶的北平是燕王封地,遼東遼北三省只有一個遼王還歸燕王節制。天下之刃震北軍受燕王調遣,前幾天朝廷又把威北軍的指揮權交給了原震北軍大將常茂,那大嗓門老常雖然表面上看著和太子燕王交情都不錯,誰知他心里向著哪個多些。天下六軍,太子有安東靖海兩軍,燕王占了震北威北兩軍,真打起來,平南、定西二軍還不一定幫誰。咱這些做鷹犬的,只能自求天下不亂,神明保佑,祖宗有靈吧!

朱元璋招武安國進宮倒不是為了燕王大會蒙古諸部之事,他知道如果武安國在震北軍中,也會贊同燕王的做法,這小子和燕王關系非同一般,朱元璋才不會相信他不幫助燕王說好話。有鬼精靈一般的劉凌在背后,武安國這御前顧問做得越來越圓滑了,前幾天自己拿燕王領地太大是否要分割一事情問他,他沉默了半天,居然憋出一句,“這是萬歲家事,都是萬歲的兒子,臣無權干涉”,語調怎么聽怎么像李善長那個老油條。

斡難河畔之盟,對于大明只有好處沒壞處。朱元璋心里雪亮,看著錦衣衛密報上來那六十多個參與會盟的蒙古大小部落首領的名字,朱元璋啞然失笑。“他奶奶的,要朕一下子封這么多王,這大明朝的番王可是爛大街了”。想著從此后各個蒙古部落回歸成吉思汗統一以前的互不統屬狀態,朱元璋認為這大把的王爺帽子封出去甚是值得。從今往后,無論土地和治下牧民多寡,你也是王爺,我也是王爺,我干什么你管不著,你干什么我不參與,到時候大明朝順便在各王爺之間的飛地上筑上幾座城,用路穿起來,這草原從此就消停多了。沒料到自李唐以來北方問題竟然還有這樣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法,朱元璋越琢磨越開心,口中不知不覺哼起鳳陽小曲來。

“萬歲,武大人到了”,老王太監低聲回稟。

“讓他進來吧,別通報了,自己找個凳子坐”,朱元璋把手中的御筆停了停,順口吩咐。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慢慢走近,武安國躡手躡腳溜了進來,在側對著龍案不遠處站好,等了一會,看披閱奏折的朱元璋閑下來,才低聲啟奏道:“臣武安國奉旨入覲見,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了,今天就咱們翁婿二人,你自己搬凳子坐”!朱元璋今天心情大好,賜座的語氣帶著幾分高興。

“微臣謝座”,武安國念了句背得滾瓜亂熟的臺詞,這套過場如演習般天天重復,已經做得不再覺別扭。搬了凳子坐下,等待朱元璋的問話。

“朕今天半夜找你來沒什么大事,朕晚上核對戶部帳目,發現大明國庫內的銀子算上未花完的高麗、迭羅和日本等國賠款,現在總量在已經是五年前的四倍,今年還在發瘋了似的增長。朕琢磨著,這幾年民間的周轉的銀子可能增長更多,這樣下去,百姓手中的銀兩不是毛了嗎。當年朕沒錢時多發些寶鈔,寶鈔還要跌價,真要是跌了價,百姓的日子能不受影響么,還不得背地里天天罵朕”。

武安國最欣賞的就是朱元璋這個皇帝還能把百姓生活掛在心上,無論其出于什么目的,在封建君王中能做到這點的找不出幾個。現在聽到皇帝問自己白銀和物價問題,馬上意識到在這個時代,除自己之外,整個大明沒有人能給出答案。這個問題在朝廷決定開海禁時,他已經思考過一些,并且在當時憑借上學時的模糊記憶,提出了以控制黃金外流和以黃金替換白銀作為錢幣的建議,可惜朱元璋只采納建議的前一半。

看看擺在眼前的厚厚的一摞賬本,武安國不敢亂出主意,低聲回答:“萬歲,此事非同小可,請容臣想想,以免考慮不周,壞了陛下大事”。

朱元璋足夠聰明,這幾天親檢查對戶部帳目,發現國庫存銀增長過快。遇到問題后他立刻就想起武安國當年的建議,聯系武安國于北平的財神之名,下旨把他給宣了來。現在看到這問題一下子把武安國難住了,知道自己所料沒錯,即使大明朝現在還沒出現物價飛漲情況,以后肯定要面對這個棘手問題。當即招太監給武安國端來一碗參湯,命他邊喝邊慢慢想,然后低聲提醒道:“下午朕問費震,他建議朕把國庫的銀子封起來一部分,裁撤工部開銷,說這樣朝廷花出去的錢少了,百姓手中的錢也會少。可是朕琢磨著,這也不是個長久之計,朕總不能天天讓人蓋庫藏銀吧,百姓手里的銀子朕也不能強逼著他們不花啊”!

史書上記載某個朝代的明君在位,總喜歡說其公庫中穿銅錢的繩子都爛掉。朱元璋在國庫入不敷出時曾非常羨慕這些有錢的帝王,現在才明白那滿庫的錢財是怎么一回事。開國之初,蒙古人卷了天下的銀子北逃,整個大明窮的叮當響,不得以他下令發行寶鈔,禁用金銀交易。過分貶值的寶鈔遭到朝野很多人詬病,小商小販干脆采用聯合抵制方式阻撓寶鈔的流通,民間關于寶鈔一日一價的譏諷之聲也沒少傳入他的耳朵。為此,朱元璋在洪武九年曾向百姓妥協,把寶鈔面值改為按現銀的兩數計算,上印“當銀某兩”,還曾把亂發鈔票的大臣抄家以平民憤。這幾年國庫充實了,他下旨民間可以鈔銀兼使,命戶部分批用現銀收回大量寶鈔銷毀,勉強給寶鈔找回了發行當初的價值,維持了朝廷的臉面。經歷這樣一折騰,朱元璋對金、銀、制錢、寶鈔之間的關系多少有點模糊的認識,所以才能憑直覺意識到貨幣貶值。也虧了他指使戶部這么一折騰,大明朝經濟才沒被北平新政和海洋貿易沖擊崩潰。大量寶鈔的回收與銷毀,無形中起到了穩定幣值作用。

武安國去年在北平折騰糧食和股票時發現大明朝現在的銀子購買力已經大不如前,也對貨幣貶值問題有所關注。當時他絞盡腦汁回憶上學時學到的那點兒可憐的金融知識,和高德勇等人互相提醒研究了幾天,才醒悟到貨幣流通總量與市面上可供消費商品總量之間的可能存在某種直接的聯系。如果市面上銀子多了而貨物總量沒跟上去,銀子自然就跌價。反觀只能由國家鑄造的銅錢,因為其面額固定,看上去倒比白銀穩定。可買大宗貨物的商家哪個肯拉一車沉甸甸面值一文的銅子去交易。

書房里的燭光跳動,不時爆出一個燭花,提示著時間流逝。冥思苦想了一個多時辰,擺在朱元璋書案上待批奏折被老王太監換了好幾次,武安國心里才對解決眼前問題的方法有了些眉目,額頭上冷汗也隨著滲了出來。心道:好險,若不是朱元璋愛面子動用國庫大肆回購寶鈔,明朝的脆弱金融體系早就毀于自己之手。經歷去年災荒和北平股市崩盤教訓,武安國心里已經明白自己那個時代的很多先進東西根本不能與這個社會基礎相適應,特別是社會和經濟方面,自己好心設立的制度,執行起來往往適得其反。倒是經郭璞等人篡改走了形的東西,基本上維護了自己的本意。回京城后在劉凌的指導下仔細學習明朝的各項典章制度,發現一些被后世學者抨擊的東西,放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有著難以比擬的合理于嚴密,稍微動一動都要牽扯很多問題。所以現在武安國輕易不敢提建議,特別是這種從上層向下執行的建議。這種不顧不問的態度正好符合了朱元璋除了皇帝需要不想讓其多管閑事的要求,也正是因為這種緣由,在朱元璋眼中,武安國才一點點變紅,逐漸發紫。

抿了口參湯潤了潤嗓子,武安國低聲啟奏:“萬歲,臣以為,此事需從長計議。我朝十二年攻破高麗,收得大量賠款。十四年光復云南,民間銀礦出產大增,后又得迭羅,日本等國陪償,所以才造成今日銀兩積壓的局面。費大學士所言,治標不治本。國庫存銀可以不動,但百姓手里有了銀子,自然要購買財貨。財貨增長少而銀兩增長多,財貨自然越來越貴。那些沒辦法賺錢的小民,日子就越發難過,倘若積弊過久,可能會傷及國本。倉促之際,可暫且以費大人之策應急,長遠之策,其一是以國家之力,促進財物增長,讓小民也能找到賺錢機會。二是讓百姓盡量銀子花到虛處。其三是依當初臣所奏,逐步以金代銀。此三步缺一不可,但具體實施細節臣也想不清楚,需要回科學院找人商量,或許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朱元璋從奏折堆里抬起頭,靜聽武安國獻策。武安國每說一條,朱元璋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一些。待聽到武安國說具體細節要到科學院找幫手,朱元璋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團。以手叩額,無奈的嘆道:“朕就是現在下令每個大臣之家都開十個作坊,也未必來得及應對當務之急啊。讓銀子花到虛處最好,武卿能不能臨時替朕獻個計策。朕亦準你回科學院找人商討之議,要人給你調人,要銀子給你撥銀子”。

“要是蒙古的地像遼東一樣可以賣給百姓就好了”,武安國第一反映就是賣地換錢之策,想起給震北軍出此建議的李陵,心中一陣黯然。先前在北平遇到問題,總有人幫忙在旁邊出主意。現在科學院號稱網絡天下人才,實際上可用之人卻沒幾個,大多時候自己是在唱獨角戲。低頭又想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建議道:“萬歲,現在讓百姓把錢花到虛處的便捷辦法就拿銀子換爵位,反正大明的爵祿早已分開,陛下不妨多設虛爵以待有‘財’之士”。武安國故意把財字說得很重,逗得朱元璋眉頭漸松。

“第二個方法就是把錢花到一時看不到受益的地方,比如科學院。萬歲先前撥銀兩給科學院讓其改善稻種,就是個好辦法。萬歲不如再多撥些銀兩給科學院,一則增加各科費用,二則廣招賢才。凡獻策于國有利者,皆重獎之”

“第三,萬歲欲得長遠之策,需容臣調幾個人來,這幾人都是管錢的好手,自然可解萬歲心頭之惑”。

“講,朕派人星夜把他們宣來,或你代朕三顧茅廬把他們請來”。朱元璋聽武安國說有人可解決此事,心下少寬。

“也無需太多,有三人去年曾隨臣在北平治理股市,立過功勞。前兩個萬歲曾親賜其爵位,就是北平詹氏兄弟的老大詹臻和徐記票號的掌柜的徐志塵,這第三個人其實應算主仆兩個”,武安國頓了頓,眼前閃過一個嫵媚的身影,“一個是河中高德勇,另一個是他的侍女晴兒”。

酒徒注:正史上明朝的合法貨幣是紙幣和銅錢,中期才逐漸被銀兩所取代。作為形式上貨幣,紙幣本身并無價值,以現代人眼光看來,紙幣發行本是先進之舉,但當時卻被百姓拋棄,讓為于貴金屬。破產不能歸咎于百姓不開化,其背后具體原因是,紙幣的信譽依賴于國家信譽,在封建國家,也就是依賴于皇帝個人和上層官僚的信譽。一旦那幫家伙不肯講信譽了,紙幣也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