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敲落,火花四濺。≥≥,
滾紅的金屬在錘子下濺射出無數的火星,伴隨著還有那幾乎回蕩了大半個機關城的敲擊聲。
徐夫子顧不上臉上的汗水,在這一刻他的精氣神都幾乎凝聚在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上的錘子,開始進行著動作。在之前,舞錘的是負責墨家鍛造部的大鐵錘,但是打造一柄屠龍利器卻不是他的水準足夠的。
所以當一些基本的工作被大鐵錘完成后,剩下的事情便全部壓在了徐夫子的身上。
在徐夫子的身后,墨家的主要人物幾乎都來到了這里,靜靜的看著徐夫子的動作,等待著這柄屠龍利器的現世。在徐夫子身后的不遠處,荊軻環抱著雙臂靠在石壁上,安靜的看著這柄屠龍利器在徐夫子的手上一點一點的出現。
而在他的旁邊則是站著好兄弟高漸離。
至于大鐵錘等人也是站在荊軻的身后,除去墨家巨子六指黑俠、醫家宗師念端與道門天宗掌門赤松子,加上同樣發須皆白的班大師外,荊軻的位置便是在最前。
站位,足以表明了荊軻在墨家的地位。
“劍未成形,便已經是殺意四現。”
“不愧是屠龍利器。”
高漸離的頭發隨著這股肆意散發的殺意而舞動,瞇著眼睛,視線死死的定格在徐夫子的手上,看著那錘子一錘一錘的落下,然后在當當的聲音火星四濺。
右手握了握劍鞘,目光下移,視線在自己手上的水寒劍上停留了一眼,高漸離自言自語的說道:“即便是出自徐夫子之手的水寒亦是無法相提并論。”
“這是自然。”
出聲的是大鐵錘,他那洪亮的嗓門在這里顯得極為的響徹,他一出口。哪怕是悄悄話,估計旁人都能夠聽的一清二楚,更何況平常說話的方式。點頭中,大鐵錘同意高漸離的話,要知道他也會鍛造,只不過水平沒有徐夫子這么高超,差了境界而已。
只是兩人所觀劍的出發點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倒是兩人的結論是一樣的。
大鐵錘是以鍛造者來看,而高漸離則是以劍客身份來看。
一者注重過程。一者注重殺傷結果。
“這樣說來,那這柄屠龍利器一出來,就將成為十大名劍上的第一了?”
高漸離接過大鐵錘的話頭,這么說道。目光卻仍然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徐夫子那里,看著對方打鐵的動作。
“第一?”
“不!”
高漸離的話讓站在前面的班大師否定了,他說道:“排第一的暫時還不是這柄屠龍利器。”
這話讓高漸離不由的一愣,有些錯愕:“暫時?”
“是的。”道家天宗掌門赤松子順著班大師的話頭回答道:“排第一的是天子之劍。若是屠龍成功,那么這柄劍便能夠成為排名第一的名劍。”
這話讓高漸離一愣,隨即沉默了下來。不再說什么。倒是在他心底不由的嘀咕了一句,若是沒成功的話,那豈不是只能成為第二了。
至于荊軻仍然是安靜狀態,與他過往活潑的性子完全兩樣。
一個時辰后。
徐夫子已經是渾身大汗淋漓。而屠龍之器的鑄造也接近了尾聲。
很快。
最后一錘砸落的同時,徐夫子的聲音已經回蕩在四周:“荊軻,開鋒!”
仍然滾燙無比的長劍從鍛造臺上被徐夫子用鐵錘砸飛了出去,落向了荊軻所站的方向。
聞言。荊軻身形如電,人已經朝那飛來的長劍抓去。
滋——
手與劍柄相握,頓時發出一陣讓人覺得頭皮發麻的滋滋聲。一股肉香已經從荊軻的掌心里發出,不僅如此,那鮮血自手心里淌下,滴落在了地上。
手上皮肉被高溫燙熟,撕裂所造成的疼痛讓荊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右手握著劍柄,將劍身橫在胸前,空暇的左手微張,已經握了上去,將整個劍身抓住。
隨后,左手自右往左一抹。
長劍輕吟,在滋滋聲、蒸汽蒸騰以及那刺鼻的血腥味中,鮮血已經將整個長劍徹底淹沒。
每當劍身所攜帶的高溫將鮮血蒸干后,荊軻便會再度重復之前的一遍動作,再次將劍身以自身的鮮血徹底包裹。
許久。
高溫終于散盡。
劍吟頓止,而荊軻手中的劍也安靜了下來。
出現在他手上的是一柄黑褐色劍形物體。
在四周眾人的期待的目光中,荊軻手腕一抖,霎時劍身上的干燥下來的血漬徹底崩裂散開,落向了四面八方,露出了里面開鋒過后的劍身。
劍身雪亮,散發著灼人的光芒。
但最吸引人的卻還是在劍脊上那一條蜿蜒的血色痕跡。
“這是!!!”
“這個……”
“怎么會!”
大鐵錘、徐夫子還有道家天宗掌門赤松子三人見狀都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的道出了自身的震驚。
三個人的表現讓在一邊的高漸離和班大師一頭霧水,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清楚是什么緣故,即便高漸離自己也是用劍高手,但也不太明白這劍身上的血痕究竟代表著什么含義。
“大兇!”
替兩人解答疑惑的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俠,這一刻他的面色十分的嚴肅,目光同樣是死死的盯著被荊軻以自身鮮血開鋒的屠龍利器上,道出了這上面血色紋路的意義。
“老夫也沒有想到,這會是一柄兇劍!”
“傷人更傷己。”
徐夫子雙眼微合,之前太長時間鍛造造成的精神疲憊在這一刻開始顯現,語氣略顯低沉的說道:“開鋒不詳,荊軻,這劍你莫要用了。”開鋒如此結果,只怕這一次的舉動結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血紋代表著不詳。
徐夫子不想荊軻走上末路。
墨家巨子六指黑俠沉默無言,并沒有阻止徐夫子的話。
有些差別的是大鐵錘眼中飽含的是無盡的擔心。目光死死的盯著荊軻,生怕對方拒絕徐夫子的意見。
同樣。
在一邊的班大師、高漸離和醫家宗師念端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荊軻的身上,班大師和念端兩人因為年齡的緣故,在這一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的望著,等待著。
甚至班大師還拉了下想要說話的高漸離,生生的用目光將高漸離那已經到了嘴角的話給逼的吞了回去。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荊軻的身上,等待著他的最后回答。
“啊?”
“你們都這樣看我干嗎?弄的我怪緊張的。”
“這劍可是我的,你們可不能搶。”
荊軻見狀似乎很緊張。將手中長劍護在了懷里,瞪著四周的人,用語言宣示著這劍的主人是誰。
見狀。
所有人都是在心中不由一嘆。
這聽起來嬉鬧玩笑的話,已經代表了荊軻的態度。
以玩笑之語沖淡現場的氣氛,這樣做只有荊軻才會。很顯然,他已經清楚了其中的不詳與危險,但他還是做下了這個選擇。
是慶幸?
還是該悲哀?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有選擇的人卻沒有資格,在場的人能拿這柄劍的只有荊軻。也只能是荊軻。
高漸離目光在這柄有著血紋的劍上停留了一眼,目光又看了看荊軻,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面色冷淡至極的轉身走了。走的頗為不甘與無奈。剩下的幾人倒還是停留在這里。
“既然荊軻你已經決定,老夫也不說什么了。”
徐夫子伸手撫以把下巴上的胡子,說道:“這劍無名,你取個名字吧。”
“名字?”
荊軻微微一愣。將長劍舉在了自己的身前,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手中劍,目光在那血紋上停留了半晌。這才思索了下,道出了自己所想的名字:“殘虹,雨后殘虹。”
“就叫它殘虹。”
手中劍隨意的舞了一個劍花,荊軻給這柄屠龍利器定下了名字——殘虹。
其他人的視線也再度停在殘虹上面,看著荊軻表現出一種情不自禁的喜愛,一時間內心盡是波瀾。
一旁。
道家天宗掌門赤松子的目光還是停在殘虹上面的血紋上,眼神微動,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出聲道:“荊軻,到時你定要注意一個人。”
“嗯?”
舞劍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了赤松子的身上,視線中滿是疑惑:“誰?”
“陰陽家最高首領。”
“東皇。”
赤松子腦海中回想著對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血色紋路,在這一刻莫名的讓赤松子覺得這幾乎是一模一樣,荊軻以血開鋒既是不詳,卻也是預示,是警告。
赤松子這話落下,墨家巨子、徐夫子、班大師以及醫家念端都是面色一變。
秦國。
咸陽。
咸陽宮。
身上的情況再度被岳緣自身壓制了下來,倒是沒有發生太多的事情。
倒是在今天岳緣與秦王政在咸陽宮正在論事的時候,莫名的兩人的話語同時停了下來。
秦王嬴政覺得后背一涼,莫名的在大冬天里出了一身冷汗,而岳緣則是扭頭四顧,就在剛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口被刺了一下,冰冷入骨,那是劍鋒入體的感覺。
怎么回事?
一時間,岳緣與秦王政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至于呆在后面做奴婢的宦官趙高,卻是一頭的霧水,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