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流轉。
龐大的丹爐,散發著灼人的溫度。在烤著里面的東西,也是灼著外面的人。
房間里。
云中君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這在幾年前重新鑄造得來的丹爐,眼眸的深處倒映著那紅色的火光,鼻尖處停留的是那絲絲縷縷的藥草香氣。觀察著火候,云中君知道這一爐丹藥將成了。
這幾年來,哪怕在煉丹一項上仍然沒有突破瓶頸,到達東皇閣下想要的地步。可在技藝上云中君已然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一爐丹下來,基本上不會有什么問題。
這比較起江湖上其他的其他方士來說,這已經是天與地的距離。
但對東皇來說,卻是還不夠。
遠遠的不夠。
火停。
一爐丹終于煉成。
就在云中君指揮金部的門下啟爐取丹的時候,右護法星魂到了。
示意其他弟子繼續忙活后,云中君見狀連忙迎了出去。
“星魂大人。”
先是恭敬一禮,云中君這才抬頭望向這幾年來身材沒有任何行跡增長的跡象,仍如多年前的少年模樣,不見長大也不見瘦小。這一幕,云中君早就知道這最大的原因是對方功法的緣故,星魂的根本功法壓根兒不是那明面上的劍氣凝形,或許還得加上一絲的身體素質的緣由。
揮揮手,星魂示意云中君不需要太過在意。
他知道自那江湖中流傳著長生丹方的時候,星魂便已經預料到云中君的身份會在陰陽家內部再度提升。不是地位上的提升,五部長老本就以云中君為首,再度提升唯有星魂月神的地位,這顯然不太可能。所以這只是身份上的提升。
目不轉睛的盯著云中君看了半晌,直看的云中君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時候,星魂這才慢條斯理的道出了他的來意。
聽完。
云中君的臉上已經是極端的驚喜與震驚之色。
其中更多的還有那肉眼可見的狂熱。
“拿到!”
“不管是否是真假,這一定要拿到。”
“如果拿到這個丹方,我一定能突破瓶頸。達到東皇大人想要的境界,為東皇煉出最佳的丹藥。”說到這里的時候,云中君幾乎是手舞足蹈起來。這幾年來,云中君的壓力頗大。
不僅是來自東皇。更是來自月神和星魂。
甚至五部中的其他幾部對金部也隱隱有著微詞。而瓶頸的問題更是讓云中君對自己煉丹方面陷入了一種隱約的不自信,因為他突破不了。沒有材料,沒有丹方,單憑實驗,那是何種的困難?
在云中君看來。這登天之難也不過如此。
而這一刻,聽聞了這長生丹方,云中君的第一感覺便是興奮,興奮自己的瓶頸即將突破的感慨,反倒是對那長生二字的感覺并不怎么樣。畢竟,在方士中,有著無數的丹方都是取著厲害無比吊炸天的名字,但煉出來后其作用實際上……云中君在這幾年中,實在是看的太多。
唔,不說也罷。
在說長生丹方的時候。星魂的注意力便落在了云中君的身上。他在觀察云中君聽后的真實反應,是貪念,還是其他。若是有著無法遮掩的貪念,那么在星魂的心底就會決定云中君在煉完丹后的下場。
可是在星魂仔細的觀察后,他發現云中君臉上,語氣以及眼神中并沒有任何的貪色。
這讓星魂的心中不由的很是滿意,讓他對云中君不由的高看了一眼。
當然,也有可能云中君實在是心機太深,隱藏著自己的野心。
不過這些對星魂來說,并不值得在意。
有東皇大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阻攔陰陽家。哪怕云中君有著野心,但在東皇大人的面前也只能彎腰屈膝。再說,那長生丹方,光聽名字就知道只怕那煉制的材料恐怕是稀世罕有。
在言語上對云中君進行了一番勉勵后。星魂這才轉身離去。
目送著星魂離去的身影,云中君的臉上還是有著忍不住的激動情緒。值得讓右護法星魂大人親自告訴,顯然那丹方絕對不是其他方士手上所寫的那些被夸大了不知多少的假丹方,那東西是真的。
不過世上真有長生嗎?
倒是有些讓人羨慕。
轉念一想,云中君便沒有去在意,這個離他太遠。再說燕國薊都發生的飛升之象他也聽說過。這與陰陽家本身有關。既有成仙之人,那么有著長生之說,也并不讓人意外。
說實話,云中君的腦海里更多的想的還是飛升成仙。只可惜他的武學資質……這讓云中君自己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在陰陽家高層人中,他的資質是最差的。
云中君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就在剛才,他未來的命運幾乎就在星魂的轉念之間。他也不知道,剛才的那份對瓶頸有著突破路線的激動讓星魂放下了心思。再說,云中君也是在為東皇大人服務。
對著東皇大人,陰陽家上下都有著一份難以言明的狂熱。
而最多的還是在那些女人的身上。
而且一旦東皇身上的隱患解除,那么這世上還有誰能阻擋陰陽家的步伐?
百家不行。
帝國,也將不行。
這世間萬物,都不行。
在東皇太一的帶領下,也許在不久的未來,他云中君也能以人之軀成就仙神。因為東皇太一這個名字,這個稱號,便代表了一切。
一想到未來的景象,云中君忍不住渾身顫抖。
深吸了一口氣,云中君壓下心頭這份難言的激動,再度回了房間,開始指揮起金部門人弟子重新清爐。想要消弭那壓制不住的激動,只有再開一爐了。
月神,仰頭,望著那端坐在那里的說笑著有著下棋的興趣,想要手談一局的岳緣,一時之間滿頭霧水。
她沒聽明白。
可是月神非常清楚東皇大人在這一刻想要的絕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去下上一局,而是指其他。
那是有人在與東皇大人對局。
可這天下間,還有誰在與東皇大人對局?
是墨家嗎?
墨家鬧的局面雖大。可在月神眼里不過如此,他們最終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成就別人。故而,在月神看來。現在的墨家從某方面來說,他們只是笑話。
既不是墨家,那么只有其他的了。
百家中有資格的也只有道家、儒家了。
道家不說,陰陽家本身就是出自道家,但現在的道家更是分裂成了天人二宗。二宗的理念之爭進行的徐徐如火,想來道家沒有太多的精力和心思跑來招惹東皇大人。
要知道自從上次天宗掌門赤松子敗在東皇手上后,道家就已經焉了下去。
道家還是有著嫌疑。
畢竟天宗和陰陽家在數年前有著交鋒。
至于儒家的人更不用說了,他們擅長的就是算計。剩下的還有帝國,身為帝國的王嬴政有著什么樣的心思,沒有人能夠知道。況且眼下的陰陽家早已經取代了法家成為帝國的第一家,其威勢和權勢更是連過往的法家都不敢拍著胸脯說可以媲美。
當然,還有一個鬼谷縱橫一脈。
這一脈向來不是善類。
虛虛實實,向來是這一派最為擅長的。
可東皇大人到底說的是其中的何人?這一點,月神是無法猜透了。不過。月神那輕紗遮掩下的雙眸還是投去關心的目光。
察覺到了月神的目光,岳緣這才從沉吟中回過神來。搖頭示意月神不用在意,岳緣這才揮手讓月神離開房間,同時也吩咐了下去,讓陰陽家幾大高手注意,也許在過不久,他們會要再度動彈了。
讓月神意外的是水土二部的長老并不在安排中。
在月神離開后,岳緣所在的房間便恢復了安靜。但在岳緣的腦海里,卻是對這突然來上這么一筆的真正執棋人起了興趣。
岳緣敢肯定,那存在蜀山的丹方是在不久前才有的。
因為消息來的太快。太巧,來的恰到好處。
在不知道陰陽家真正根底的情況下,在岳緣即將要對道家有所行動的情況下,來上這么一手的動作。
其結果如何。顯而易見。
雖然隱約的暴露出了幕后之人的身影,但也算是將道家從這極大的威脅中摘了出來,更是投桃報李一樣的將長生丹方送了出去,順便傳出了丹方的消息。
危險,在這一瞬間便來到了蜀山。
更是促進了岳緣本身對秦王政的計劃。
這其中有著一種詭異的善意。
出手之人應該就是道家的人。
不提蜀山那里有什么樣的人是以什么樣的心態來接手這份丹方,可在這一刻岳緣的注意力還是落在了這個上面。腦海里分析著眼下的道家情況。人宗據說在忙乎著和墨家聯系,而天宗在那赤松子出事后,便沒有了消息。
“看來道家天宗倒也出了一個不錯的人。”
食指再度敲擊著長凳,岳緣一手撐著頭,一邊沉思。
只是這個人該是道家隱藏起來的老人,還是新人呢?
道家,天宗。
曉夢手持秋驪劍,面無表情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年輕道士,看著對方躬身稟報按照她的計劃傳出去的消息。不過在話語的深處,年輕道士的心中仍然是頗為不滿。
為什么要傳出那樣的消息?
天宗這是怎么了?
自上一代掌門赤松子仙逝后,天宗已經在以一種不可見的速度慢慢轉變。不再與墨家聯系,更是與人宗的來往越發的減少。這種情況,已經使得不少天宗的人對被北冥子確定新一代掌門人選的曉夢有著極大的意見。
聽著年輕道士言語中的不忿,曉夢只是不言不語。
眉眼微合。
睫毛微微一顫。
鏘——
拂塵掃過,秋驪劍在年輕道士愕然的目光中忽然出鞘。
三尺青鋒,流光輪轉。
劍鋒撕裂了目光,劃過了一道妖艷的弧形。
地上。
散出一抹彎月行跡的血花,以及一個捂著咽喉無法閉目的年輕道士死死的盯著前方的人。
歸鞘。
轉身。
唯有曉夢那窈窕的背影,還有那一頭銀發在陽光下折射著靚麗的色彩,翩翩遠去。(